折梨之人_作者:似为夜宵(85)

2019-03-25 似为夜宵 复仇

  南郁每一步都走得宛如凌迟酷刑,一步,两步,直到他走出了十步时,才听见江释月低低地开口唤了一声:“南大人……”声音冷得像冰。

  他在风雪中回过头去,她单薄的身子像是一片雪花,终于受不了北风的摧折,轻飘飘地倒了下去。他心头大恸,飞身过去接住她,那双眼睛却已经闭上了,最后一句话散在空气里,也渐渐结成了冰花:“你杀了我吧……”

  这一跪让她生了一场重病。

  高热,昏迷,人迅速地委顿了下去,消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太医、郎中,换了一批又一批,他才知道她的身子原来坏到了这个地步。

  “多年以来,殚精竭虑,心头郁结,气血阻塞,兼之受风受寒……”

  “南大人,夫人要好好调理啊,若不好好调理,不知……不知还能撑几年……”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过得很好吗。

  声望、财富、权柄,她都有了,再也不必战战兢兢看人眼色,自己对她可谓是容忍到了极点,无论是她在外做什么,说什么,就算出门去会别人了,他都没有管过一句。最过分的不过就是没有救她那个“情郎”和那些孩子的性命,可他过的也是脑袋别在腰带上的日子,身不由己,的确是身不由己啊!

  南郁推开门,缓缓地走进去。江释月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倚在枕头坐在那儿,见他进来,才露出一个笑来,只不过那笑并非发自心底的笑,客气又拘谨,他看得出来的:“南大人……”

  “夫人干嘛叫我大人,你从前不这样叫的。”他干巴巴地开了口,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人从前也不叫我夫人啊,”江释月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我有件事情,思来想去,才决定对大人说。”

  “你说。”

  “大人这么多年,没有想过要与我和离吗?”

  南郁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他:“你说什么?”

  “和离不行,休妻也好啊,”江释月脸上笑意不减,她扭头想了想,“大人可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那也没关系,丞相府下田庄有好些,大人不妨挑个离信京远的,把我送过去。离得远了,见不到了,彼此眼里也都清净些。”

  他觉得自己似乎快要连话都不会说了:“你想走,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声音一直都好听,和人一般,这次在雪地里受了寒,想来要好久才能不哑了,“我累了……朝堂、内宅,信京没有一处是不脏的,我斗了这么多年,累了,撑不下去了……”

  “田庄苦寒,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养身子?”南郁打断了她。

  “大人也知道,我没几年好活了啊……”江释月答非所问,眼神移向了一旁的花窗,“田庄虽苦,也比在这里好些,我只想让自己剩下的时间过得高兴些罢了……大人连这种小小的要求,都不能应允吗?”

  “不可能!”他甩了甩袖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想离开丞相府?你想都别想!你就在这儿好好养身子,为夫……还等着你好了,和我一同见客呢。”

  这么多年,他再也养不成对她实话实说的习惯,非得用世界上最尖锐的语言伤人伤己,弄得彼此都鲜血淋漓,才能感受到一丁点爱的快感。

  房门阖上之际,他听见她说:“何苦……”

  何苦?

  他也想问问自己何苦。

  有小厮来到跟前:“南大人,江府的老大人来了,说要求见您。”

  江释月身子不好,恐怕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也不知是怎么传了出去,竟这么快就招惹来了他们江家的人。南郁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亲生父亲在他面前点头哈腰地说:“月姐儿身子不好,以后怕也伺候不好南大人,大人若不嫌弃,他五姐姐刚和夫家和离,送进府来,给大人做个侍妾也好……”

  “不必了,”他听见自己说,“阿月虽然身子不好,但还能撑些日子。”

  顿了一顿,他又开口道:“阿月的姐姐,怎能做侍妾呢,若有一日阿月去了,我便娶她进门续弦,江大人说可好?”

  江延万没想到他会这样客气,喜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好好好,大人若不嫌弃,小女就托付给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