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梨之人_作者:似为夜宵(87)

2019-03-25 似为夜宵 复仇

  便这么想走么?

  便这么想走么?

  在我身边,有这么难以容忍吗?

  气虽气,但他不敢赌,江释月那个身子,肯定逃不了多远。禹王迟早会知道她逃了的,倘若他比他更先找到她……

  不能!不能让他先找到她!死都不能。

  他连声名都不顾了,在信京中四处张贴了告示,说丞相府大夫人私逃出府,望各路人帮他拿人,必有重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大的错误便在那最后一句话。

  死要见尸?

  好啊,那便只见尸罢。

  接到江凌瑶找到她的信时已经是半月之后,这半个月来他日不能思夜不能寐,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所幸还没耽误政务。皇上垂怜,允他回府修养,他也无心修养,每日带着人在信京城内城外漫无目的地找,可是什么都找不到,哪怕是一根头发。

  接到信时他便有些慌了,他知道江释月这个嫡亲姐姐当初便与她有过节,又一向跋扈,现如今虽丈夫死了,但得郡主喜爱,可谓是什么都不怕。他快马到了城外,老远就听见了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和那熟悉无比的一声声痛呼。

  他吓得在泥水中跌了一跤,爬起来便往那院子冲去,身后的侍卫追着他为他打伞,雨水冰冷地拍在脸上,像是不常流的眼泪。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那个姑娘趴在雨幕当中,身子都被打变形了,也不知会有多痛。被雨水冲散的血水从她身子下面一路蜿蜒到了他的脚边,让他连往前走一步都不敢了。

  他颤着声叫她:“释月……”

  然后听见她说:“今日如此,是我之过,悔之晚矣。”

  看见她一脸厌恶,似乎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发现她似乎听见了六王爷与他所有的对话。

  可……分明不是这样的啊。

  想开口解释,可话语哽在喉间,一句都说不出来,因为江释月已经垂下了头,长长的、柔顺的黑发散在血迹之间,竟有些奇异的美感。

  她死了。

  那个与他纠缠了半生,让他不知是爱是恨的人,就这么死了。

  南郁惶然地去抱起了她,全然不顾她身上流也流不完的血染污了自己身上的衣袍。他只觉得很冷,只有抱着这个人,才能让自己暖些。

  似乎是很久以前,他曾经想过,这个人若碎在他的怀里,骨血都和他融为一体,会是件好事。

  可如今呢?人的确碎在了他的怀里,可骨都磨碎了,血都流尽了,什么都没留给他。

  她死之后,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从各种人口中得知她的事,一点一点把自己那些缺失的岁月给补了回来。那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相信了些,或许江释月真的是爱他的。

  只是那份爱太无私,太不求回报,太纯粹,太炽热,让从小就没有被什么温暖过的他觉得惶然,觉得难以置信,不信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他听说当年之事原来根本不关她的事,是江延为了发挥这个女儿的价值亲自送到他床上去的。

  他听说大婚之日他随手送她的玉扳指一直被她贴身携带,死的时候才随着她一起碎了。

  他听说他下狱的那十日她去求了所有人,不得已才去求了六王爷,六王爷把她弄得伤痕累累,他闯回家的时候,她正在屋中思索如何自尽。

  他听说那个眉目清和的男人是她的表哥,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亲人,因被谋逆罪牵连,一把火烧死在了信京郊区,从此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他听说他把阿悦带回府的那一日,她在自己的园子里坐了一夜,第二日病得昏昏沉沉,还要对他说“恭喜”。

  他听说她逃出府的那一日,本想来见他的,只是因他有客才被下人们请到了偏厅,下人们说,大夫人在偏厅中坐了一会儿,不知听到了什么,捂着嘴便跑了出来,在房间里不敢出声,哭到几近断气。

  ……

  世事一场大梦。

  最终禹王也没等到加封的旨意,恼羞成怒,企图逼宫,却被刚刚秘密回朝的九王爷带兵堵了个正着。那个在边疆磨练了这么多年的小王爷一身钢骨,雷霆手段镇压了一众叛党,信京一夜换天。

  他也在他面前哭得一脸凄楚,他提着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一字一句地说:“我备好了礼物,幻想了万遍,千里迢迢从边疆回朝,只想来看看你们过得好不好……当年大婚,你说过你会好好待她的!你说过的!你为什么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