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池_作者:观天蝉(20)

2019-03-22 观天蝉

  我在地上趴了半天,没有人扶我起来,只能撑着完好的胳膊自己咬牙站起来,尘土和血迹弄脏了我的幕蓠。

  我想我真是悲哀,利用的是人间最真挚的感情,以这种为人所不齿的卑劣手段取胜,我自己都唾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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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送我回房后周谨行就留下帮忙整理阿江家的院子。我靠在窗边坐下把袖子挽起来露出和衣服粘在一起的伤口,咬着牙等着向珞蝉处理。

  我用眼睛瞥向步生烟,她一直低着头,除了向珞蝉喊她帮自己递东西或者搭把手时她才进屋,否则连门都不想进。这分明就是躲着我。

  还没等向珞蝉把我的伤口包扎完,我开口:“步生烟过来,向珞蝉出去把门带上。”

  向珞蝉慌道:“不行啊,盟主,没弄完呢。”

  “没事,出去吧。”

  向珞蝉看得出我脸色不对,没再多说就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我和站的远远的步生烟,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看向纸糊的窗,冷冷开口,“给步萍津上坟了?”

  “嗯。”

  我回过头去,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我。”她抬起头,我问道,“你觉得我狠毒吗?”

  步生烟随着我的接近后退一步,“不敢。”

  我看了她一会儿,转而回到窗边,一把把窗推开。冬日寒冷潮湿的空气袭来,我瞬间被激的咳嗽起来。

  步生烟一步过来,脱下外袍裹在我身上,并伸手去拉外开的窗,想把它关上,“盟主,外面冷,身体要紧。”

  我挥开她的手不用她的外袍,“不用,我不冷。”然后保持着手搭在窗框上没有回头,“我狠毒是吗?我见过最温柔软弱的人,是我父皇。”

  “我父皇是我幼年的时候很敬佩又很怨恨的人,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无所不会,无所不精,可惜唯独,他不是一个好皇帝。”我想故作淡然的笑一下,可惜没有成功。“父皇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个闲散王爷,他既不喜欢,也为了避嫌,对于政治民生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所以他在当时太子的手底下侥幸活了下来。可是谁能知道玄门一役当时的太子战死沙场,父皇被强行推上皇位,他为人又温柔心又软的,动不动就开国库济民,国库没有了就去民间借,有人犯了罪从来不忍心杀,就连和蒋政涛通气卖国的大臣刘引都可以宽恕,只是降了他的官职以示警告。这可是给他重生的机会啊!可是待这不服主的狗最后引着反贼攻入京城时他可有半点犹豫不曾?”

  “盟主……”

  步生烟试探着叫了我一声,我想她无非就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流泪,于是转过身来看她一眼,好让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真正记挂我的人安心下来。我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我不悲伤,我的心里只有恨。恨意支撑着我无限活着的勇气与力量。

  我继续平静的开口,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样:“父皇很喜欢花,宫里面的花随季节一槎一槎开着就没断过,所以他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可是天遂人愿,后妃给他添了四个儿子。等到母妃怀我的时候,父皇高兴坏了,直接升了我母亲的位份,补品异宝流水地送,所以你猜得到的,这就不免遭到别人的妒忌。

  “母妃怀胎八月时,当时的卢妃向她的饮食里掺了毒。当然这段事情是我听说的了,因为看我和母妃在宫中受宠,所以宫人们总是对此讳莫如深,我也是一次祭祀之前在文渊阁不小心听到母妃和父皇说的。那是父皇一辈子唯一一次狠心,他下令杖毙了了与此事有关所有宫人,一条白绫赐死了卢妃,还说如果有任何闪失就拉整个太医院陪葬,最终母妃怀胎八月强行生产,致使我胎里不足,从出生到现在药就没断过,一丁点冷空气都承受不了,每年有一大半时间都在生病,危及生命的时候数不胜数,重的时候还会咳血,步生烟,要不是我的愁还没报,我真的早就撑不下去了……”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允儿吗?”

  已经一年多了,一年多我没听过别人这么叫我了,我突然觉得它连同我曾经的身份、生活一起都属于我的前世。而现在,那个曾经讨厌的名字都让我觉得陌生而留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