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西域公主从进入殿内起,就一直安静的端坐在案前,根本不动筷,面上既无对此番歌舞的欣赏,也无身处他国即将远嫁的不安。
太安静了。
这份不同寻常的安静,让墨海在思考之余,不自主的被吸引过去。
突然,她皱了皱眉,视线在西域公主和舞女乐师之间转来转去,复又去看身侧的长盛。
长盛沉浸在无上乐曲中,面上的清浅笑容如梦似幻。
墨海微微一怔,随即她想到了什么,心中警铃大作,立时要从软垫上起来,却被过长的衣裙勾得一摔,发出的动静即便在歌舞声中也绝不算小,可墨海惊异的发现,此时竟无一人呵斥她不尊礼节粗鲁不堪。
金碧辉煌的殿内,所有人都如长盛一般沉浸在乐声之中,面上带着清清浅浅的粉饰太平的微笑。
第9章 打脸
忽然,鼓点振聋发聩,排山倒海一般压向墨海的耳朵,妄图剥夺她对身体的控制权。墨海当机立断,抽出别在衣襟上的细针,猛地往手背上一扎——
疼痛拉回了差点被魇住的心神。
正此时,一阵俏皮的牧笛声合着鼓点施施而来,一同吹来的还有大草原的牧草芬芳、牛羊嬉闹,以及应歌起舞的自由的游牧人民。
欣荣美景通过牧笛鼓乐不断传输到殿内所有人的脑海中,不断催眠不断暗示,企图用快乐抽取人类的灵魂,使人沉浸在旁人构造出的快乐幻想中。
真是……
墨海一咬牙,跌撞着来到君清裴身前,扬起手臂就要照着君清裴手臂来一扎,却在半空被人截住。
君大将军目如寂寂深渊,唯有瞳仁中心燃起两团星火,生生不息的照耀着无尽深渊。他垂眸,眸光中的某种冷寂狠狠的刺中了墨海心口,那至上而下的一眼含着嘲弄,如同苍天之于草芥。
个人的存在对天地来说,又与草芥有何不同?
那眼神稍纵即逝,快得仿佛什么情绪也无。
君清裴渺渺一眼带来的震撼似乎只是墨海的错觉。
墨海抽回手,不再看君清裴,反正这位大将军成竹在胸,今晚的皇家宴,怕是多方的鸿门宴。她在君大将军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然后拉过君无乐的手,没轻没重的来了一下。
君无乐重重“嘶”了一嗓子,第一反应挣开墨海的手,俊秀的眉轻颦;“你是想扎出人命吗?”
“哟,”墨海挑眉,奇道:“看不出君小侯爷还挺会吐槽啊。”
“吐槽,那是何物?”
墨海:“……”古代人真是无趣啊。
只见君小侯爷斯文有致的理了下袖袍,面部表情慢慢回归往日里的宠辱不惊,慢条斯理道:“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那你还挺有幽默感的哈,能把轻轻一扎说成要扎出人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讹我呢。”
君无乐波澜不变的表情再次有了裂痕,“我不是这个……”
“行了啥也别说了,这个亏呢,我认了,”墨海大度的挥了挥手,把人从座位上揪了起来,看模样神情,似乎真没意识到自己手劲儿大这个事实,“之后你想要什么补偿之后再说,现在,保护好你自己。”
——保护好你自己。
这话,很久以前也有人对他说过。
君无乐眸子忽闪,眼角余光瞥到墨海那“不成体统”的散乱衣襟,不由面上一红,“你这人、怎、怎么又不好好穿衣服。”
“你这又字说得很有深意啊。”墨海一低头,不在意的摆摆手,接着,就在君无乐惊讶中混着羞耻的目光下,把那件碍事的墨绿华服脱了。
君大将军则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这丫头还好不是自己女儿,否则非得两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不可,就算天塌了也要好好教教她何为礼仪廉耻!
被俩父子同时打上“不知羞耻”标签的某人却是一脸解脱:“终于脱掉碍事的东西了,这个天儿谁要穿这么厚。”
君清裴面无表情道:“你们二人在殿内待着别动。”言毕,拿起放在桌下的利剑,撑膝起身,转头向殿外走。
从那不知名的摄魂曲中脱身后,才发现方才和歌而舞的舞女们纷纷倒地,口鼻溢出鲜血,死生不知,而西域来使竟丢下公主,踪迹未明。君清裴淡淡投去一眼,他确是没料到那来使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实在诡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