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亮他刚毅俊朗的面容,正是君清裴。
若是细看会发现他的小指上连着一根细线,月霞为之裹上了一层皎洁的白。线的那端系在异域猫的脖颈上。但凡这小生物有一点逃跑的意图或是跳跃距离超过细线的距离,将会当场丧命。
突然,线动了。
君清裴随即身形一闪,蹬过用行草书写着“天机阁”三个字的牌匾,脚尖掠过处激起一小抔灰尘,转瞬消失在将明未明的夜色中。
某条密道内,蜡炬剧烈燃烧,烛火明灭跃动,力所能及的照亮着地道,两道映在粗粝墙壁上的影子被烛光拉得很长。其中一人身着曼妙金纱,勾勒出动人曲线,烛光照亮女子含着怒气的面庞,竟是前不久还在晒月光的西域公主西格玛。
而另一人的身影始终笼在斗笠黑袍下。
西格玛气急败坏的声音骤然炸起,一腔异国风情夹杂着无可倾泻的怒火:“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当初的协议是我们暗杀公主、夺取玉玺助你身后那人上位,而你们则出兵颠覆皇权,并助我西域从北蛮人手里夺回国土。我们的协议中可从来没有二十六部什么事儿!怎么,他们也要来分一杯羹吗?”
另一人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避重就轻道:“那不过是我安排来协助你们的一枚棋子罢了,起到作用就行了,”说着,话音一转,那好似漫步闲聊的语气登时藏针夹棒,“倒是你们,公主死了吗?玉玺到手了吗?我们凭什么出兵?你可知那小心眼儿的皇帝已经出动了御林军,若是我们贸然出兵,两败俱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的。”
西格玛怒极反笑:“如果一开始就直接暗杀皇帝,哪来这么多意外。”
闻言,那人抬首,阴笃的目光从斗笠黑纱后利剑一般直指西格玛。
西格玛在那一瞬间内心蒙上阴影,下意识就要后退,硬是咬牙顶住了那豺狼般的目光,倔强的瞪了回去:“若是我们西域精锐刺客尽出,现在那皇帝怕是早就人头落地,哪儿有命传召御林军。”
黑袍人不予置评,他舔了下嘴唇说:“如若真像你所说,此时此刻皇帝人头落地,但是这个国家仍旧是‘大朝’,只要还是‘大朝’,就是他史家的国。”
“‘窃国者侯’的乐趣不在于窃,而在于侯,明白吗?更何况,就这么让他死去也太便宜他了,我喜欢亲眼见到猎物死前孤立无援的模样,即便是堂堂天子,剥去了光环万丈的壳,掰开了护着他的铜墙铁壁,他会不会因为自觉无法逃脱而深感惶恐?当他用充满绝望的目光看过来时,心里是否会想起他父亲、以及他曾经如此对待过的人?他们合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血偿!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颤抖不已。”
这充满恶意与神经质的自说自话让西格玛头皮一阵发麻,但一想到这番胆大包天的谈论始终只能在这不见天日的小小地道中发酵,西格玛忽然又觉得此人分外可怜,像一条在泥土里挣扎的虫子,越挣扎,越脏。
“妄想称侯的人却始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注定了你会被局限在‘窃’之上。”
“你——”黑袍人猛地伸手袭向西格玛的脖颈,掀开的黑袍下露出一席华服,腰间悬挂着一个葫芦丝模样的玉坠,蓝色的流苏在幽暗烛火下愈发显得晦涩。
他的突然发难并未钳住西格玛,娇小女子动作敏捷,在他抬手的刹那挪步侧身,从腰带后方摸出一根极细银针。
银针终究没有落下,堪堪悬在距离黑袍人手背上方毫米处。
西格玛冷声道:“合作不谈了?”
黑袍人收回手,一切又恢复到最初模样,“怎么会。”
他掐着嗓子谄媚的声音将西格玛狠狠地恶心了一把,这位年轻的公主嫌恶的别过脸,不再去看黑袍人,“索风很快就能把玉玺夺来,接下来送我们出城,别忘了我们的协定,否则你也别想得到玉玺。”
“方才的爆炸声你也听到了,你真的觉得……”
“等着瞧吧。”西格玛截断他的话音,不屑的撇过头,正好瞧见角落里有一团微微颤动的小黑影。
一声猫叫突兀的响起,西格玛先是惊喜,随后立马意识到不对劲,“这不是雅雅的叫声!”
黑袍人反应迅速的扣住她的手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