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说:“待人真诚之道。”
余染一怔,还没回过味来,就听那位“弟弟”说了声抱歉,“家姐脑子不太正常,给公子添麻烦了,我们这就走。”随后拉扯着自家不情不愿的“姐姐”走了。
行人如织的江南一溪边上,无人注意到某个巷口站了个愣神的蓝衣公子。
被强行带走的“姐姐”墨海瞅着少年手腕处随着他走动时不时露出的一小截纱布,意外的没有强行挣脱,只小声嚷嚷:“君无乐你才脑子不正常,你全家脑子都不正常……”
“骂人就骂人,你骂自己做什么?”
墨海:“我……”
君无乐:“皇上亲口赐名,君子昀,你还想抗旨不成?”
这小崽子,之前怎么不见他这么“活泼”的一面?墨海愤愤的想着,果断把手一抽,说:“小侯爷口才还真是好呢,把你姐姐我说得都要无话可说了。”
君无乐回身望着她,又看了眼苍穹,道:“天色不早了,还不回去顾将军该担心了。”
“哦。”墨海低低应了一声,与他并肩同行,快到锦衣斋时,忽然出声问道,“你说那秦秀老板为何要包庇秦素?茹荷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佐证,当时你截住我话头,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虽说人人有说话的权利,可人后议论到底是不雅无礼之举。”
“啧。”
前方不出两步便是锦衣斋,日薄西山,君无乐忽然顿了脚步,“先前,在舟上你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你都不告诉我,为何要求我告诉你?少年,待人以诚,人诚待你。”
“那我说了,你就说?”
墨海:“……”
“倘若不便说,就算了。”许是墨海脸上拒绝神色太过明显,君无乐饶是再想知道,也难以开口,少年垂眸,任凭晦涩光线穿过额间碎发与眼睫,在眼睑下方透出一片薄如蝉翼的暖色光斑,薄凉夕阳下,身躯愈发显得瘦弱单薄。
这幅小心翼翼委委屈屈的模样,无端激起墨海爱怜之心,面部表情随之一缓。她想: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母爱?
得了吧,牙都要被自己酸死了。墨海甩着手,越过君无乐,吊儿郎当道:“我那阵想说,咱们才认识……半月多的时间,你听过我多少种语气啊,‘从未’这种说法,小侯爷你也未免——”
君无乐瞬间抬眸,追问:“什么?”
“太自大了。”
君无乐微微一怔,几步追上她:“那如何才能算不自大?”
“起码,要认识个十年八载的样子才敢说‘从未’,一个半月,你除了知道我长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你还知道些啥啊?”墨海摇摇头,叹息,“画人画皮难画骨,你又知我骨重几何?”
恰逢秦秀送人出来,顾长英看见君无乐二人时愣了半晌,下意识逮住墨海质问道:“你欺负小侯爷了?”
墨海一脸莫名其妙:“我有病吗欺负小孩子?”
“那不然小侯爷为何……”脸色会那么差?顾长英觑着君无乐的表情,最后还是没有把话说完,非常熟练自觉的把过错推到墨海身上:“反正肯定是你欺负人了。”
“青春期的孩子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墨海说,“跟父母唱反调、认为自己学什么都是一看就会、对异性抱有朦胧的幻想、自以为看人很准……我哪儿有那么伟大把这些包圆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顾副将。”
她每说一句,君无乐的表情就沉下一分,天边那抹起于破晓的红霞终于泯灭西山,不见所踪。
君无乐打断想要反驳的顾长英,沉声说:“我们该回去了。”
入夜,初夏江南的夜风送来潮湿空气,也不知是不是江南府尹找的屋子太过年久、无人居住,君无乐闭上眼总能闻到一股被水浸泡过的腐烂腥臭味,加上从简陋小窗吹进来的风,沉闷、压抑、烦躁、阴郁……简直就是君无乐此时的内心写照,他辗转反侧两个时辰,依然毫无睡意。
窗外乌云蔽月,星光黯淡。
君无乐没有点烛火,只披了件单薄外衣便推门而出。
实话说,闵昌沛找的这处居所环境真是不错,四合院外围竹林青翠,晚风送凉,竹叶摩挲发出“飒飒”的声响,而四合院中间庭院宽广,非常适合习武之人早起晚睡的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