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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润生一直守着甘怡,见她睡着了,才稍稍松了口气,到门口站了一会,稍作休息。
隐约有人拖着脚步,啪嗒啪嗒地过来。武润生心存疑虑,回手将甘怡的房门锁上,才向前去迎:“来者何人?”
孙破根本不允许人无故凑到甘怡身边。在这里,这是一条人尽皆知的命令。
接着来人出现在了武润生的视线里。
他七窍流血,见了楚闻书,才吃力道:“有人——投毒……”
然后他竟然就死了。
武润生大惊。
这里虽然偏远,但却是一处守备很完善的关隘。边疆离此处还有几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因此这里连仗都少打,上一次打仗,还是□□年前,孙将军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从燕桥大军的嘴里死活撕扯回了数十里的纵深。
这里的将士都记着孙将军的大恩,往日里平静如水,怎么会忽然投毒?
除非——
武润生马上退回到房间里去看甘怡。甘怡从昨天夜里就什么都没有入口,如今看来并没有睡,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唇角竟然含着一点狠毒的笑意。
武润生:“!!!”
他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因为他腹中紧跟着就是一阵剧痛,像是有人从身体里猛然扯皱了一张锋利的蜘蛛网,牵着五脏六腑、四肢骨骸——他像被揍了一样缩下腰,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我。”他听见甘怡已经精简地回答了他尚未出口的疑问。
看来药效是没过,她全身还是没有力气,因此语气还是那样轻飘飘的,像是随时要散去。
但武润生看着她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仿佛是带着恨意,伸手打翻了床头的药。她的力气比应有的大了一些——她看向自己和自己身后的那个人,甚至有了力气一点点站起来,扶着墙,一步步挪过来。
武润生没来得及看见她走近。他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血从他的七窍里缓缓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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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怡片刻不停地往外挪。
她不敢停。
这三年来,她定时服用周温的药,浑身乏力,连坐都坐不稳。每天接触的人,只有武润生。
武润生是一个孔武有力、沉默寡言的男人。一日三餐,都是他亲自叫人试过了毒,才会给甘怡入口。甘怡有什么要求,他也会尽力着人去办。他对甘怡毕恭毕敬,平素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唯独不让甘怡有脱离他视线的机会。尤其是每日放风,都要把甘怡的手脚绑在轮椅上,才敢带出去。
哪怕甘怡去解手,他也要守在茅厕门口。
甘怡心里清楚,这都是孙破的命令。
但日子久了,她还是渐渐发现,这里是一处关隘。只是它并不太重要,守军不多,过往的百姓也不多。偶尔会听见士兵演武,有大地颤栗的马蹄、破空飞射的箭宇、高逾云端的呼喝。
这是一处守备很完善的关隘。
甘怡用很小的幅度,悄悄移动着自己每天放风的范围,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终于摸清了这里的地形。
巧的是,这里虽然湿润,却只有一处水源。
就在昨天傍晚,她从衣袖里偷偷抖出了一个纸包,用手指颤抖着反复捻开了一点,一边把武润生的注意引到了旁边的树上,一边把纸包偷偷丢进了那水源的上游。
——她当年把孙破接到远鄢,孙破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交给她。
那是孙破递到她手里的最后一样东西。
“蒙追月叫我带给你的,说差不多成了,毒性挺烈,叫你用的时候小心点。”
——这包□□,是她逃出去唯一的机会。把它下在水源里,也是她投毒的唯一的机会。
赌的就是它的毒性到底够不够强。赌的就是即使稀释在了活水里,它有没有能力让数千人无力反抗。
她也不知药效如何,只能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所幸这三年,她实际上已经对周温的药不那么敏感了,又拖了整整五个时辰没有服药,好歹恢复了一点力气,可以勉强走动。
离开的时候,被她抛在身后的这座关隘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第五十一章
甘怡走了一夜,终于走到了人居的村庄。不过那是个小村庄,对外界的事知之不多,甚至都不知道辰台这个国家。甘怡只问到了那个关隘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