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孙破看见那双眸子蓦地带了些温柔的笑意,然后眼睫合了,像两弯漆黑的草穗,仿佛还是像童年星夜的旷野里与自己相伴那样,贴近了过来。
近到呼吸互闻。
他只感觉有什么贴上了自己的唇瓣。他微微一动,幸而在对方退却之前反应了过来,眼睛一闭,也贴了回去。
——并不甜。他朦朦胧胧地想道,可是唯独这一刻,他是纯粹的。
不过,纯粹的孙将军再纯粹也精通军中不少不纯粹的荤话,与人相互吹牛时也暗搓搓学了连篇累牍的干货,因此一心只想更亲密的接触,而不满足于这样的唇瓣相贴。呆笨笨的甘将军似乎也是如此,两人几乎同时开始进攻对方的唇舌,甘怡才探得了孙破温热的舌,孙破才衔住了甘怡的下唇轻轻一吮——
双方一震,默契十足地分开了,默契十足地瞥开了目光。
“我……我咬到你了?”
他们两个都没想到第一次亲吻就能如此深入,因此谁也不好意思开口,只好同时在心里大声询问。各自问了大概有百十遍,一遍都没出口。
甚至眼睫颤动了数回,却一次也不敢抬起来看对方一眼。
——两位英武威风的将军,虽然理论上的东西几乎都能得个殿试第一,真正操作起来,却因自己太过英武威风……而狼狈收场了。
“不疼,不疼……”孙破赤红着耳垂哄甘怡。甘怡以为是自己得了回答,因此磕磕绊绊地“嗯”了一声:“你、你尝尝馄饨。”
孙破端起碗。甘怡也端起碗。只是彼此尝过了一口,最初都有些食不知味。幸而孙破最终还是清醒了过来,最后甚至把两碗汤都喝干净了。
“这个厨子不错。”孙破清了清嗓子,“明天我还想尝尝这个人的手艺。”
甘怡不自在地四处乱瞟:“明天我再……叫她给你做。”
孙破执起甘怡被烫红了的手,在烫伤的地方亲了亲,又没忍住舔了一口,又没忍住吮了吮,甘怡只觉得那手又凉又热又麻,恐怕是废了——“那你要叫她当心些,别受了伤,让人担心。”
孙破把下巴轻轻搁在甘怡手背上,抬眼看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有多含情脉脉:“顺便帮我问问她,是否是有不轨之心于我,连一碗馄饨也做得这样细致——甘甜?”
甘怡嗓子里发出一声细细的音节,从怀里抽出帕子甩给孙破:“别说了!擦嘴!”
然后夺门而逃。
孙破在屋里握着帕子,笑得傻乎乎的。
·
此事发生之后,甘怡虽然知道不必扭扭捏捏,却到底没好意思一直往孙破身边凑。又忍不住去看他,又想远远避开。而孙破虽然没表现出来,却也有些赧然,两人竟然这么得过且过了整整三日。
到了第四天,孙破终于觉得相思难耐、忐忑不安,在花园的假山处把甘怡堵住了。甘怡满脸通红,又瞥开目光,一边去推他:“你伤还没好……明天要去见关逢……”
孙破故作哀怨,问她:“甘将军轻薄了人,便不负责了么?”
甘怡:“……”
看着孙破那神态,听着那语气,甘怡一瞬间也觉得自己真是个登徒子,于是低声下气地回答他:“不是,我……”
她一边做着心里建设要直视孙破,一边又垂着头,不敢看他。不料孙破竟蹲了下来,仰头看着她。
他的脸撞进甘怡的视野,甘怡不由自主又想起那一天,想起那嘴唇的触感——不由得便舔了舔唇。谁知这一下不知怎么招惹了孙破,他忽然半站起身,亲住了甘怡。
甘怡:“……!”
这一次浅尝辄止,孙破很快将她放开了,当着她的面,也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嘴唇。甘怡被他这个动作勾的五雷轰顶,一瞬间脑子木了个十足十,几乎像被夺舍了一样,鬼使神差地弯下身,又将他吻住了。
这时候她才懂得孙破方才的急切。以及——
——以及两个血气方刚的人,还是要少往一块凑。
两人在口舌功夫上纠缠了好一会,也分不清是谁主动了,终于气喘吁吁地松开了彼此。孙破揽着甘怡的肩,道:“甘将军不负责没关系,大不了孙将军吃点亏,负这个责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