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候还会去给一些当地望族的小孩子教教书,渐渐落了个尊称,叫“大先生”。
最近这位大先生一路吃到了朱雀六街。施长岚的人已经不动声色地替下了饭馆的厨子厨娘跑堂账房们,他落入了施长岚的网。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五月,于休的食欲就不大好,看着恹恹的,跑堂的已经和他混熟了,就和他借机聊了起来。
于休从不拒绝攀谈,道:“我有一个表妹,尚未出阁呢,就染病去了。”
跑堂的闻言,楞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人总有生老病死,大先生,节哀吧。”
然后又试探道:“大先生的表亲,我记得仿佛有人提过……是姓祝……朱……舒……?”
他故意模糊发音,把“祝”和“舒”这样的音念得有几分像“楚”。
于休在施恩城已经有几个月了,不可能事事记得清楚。他想了想,自己不认识什么姓“祝”啊“朱”啊的人,当时恐怕是信口胡诌,说了“楚”。
于是他顺理成章道:“是姓楚。”
“啊。”跑堂的一拍脑门,恍然道:“对对对,是这样。”
说罢,又安慰了他几句,就被别的客人叫走了。
“快回禀城主,”他到了后厨悄悄说,“就是他。”
他们私下里查过,于休从未对别人提起自己有什么表亲。而他竟然顺着承认了自己的表亲姓楚——那恐怕不是一位姓楚的小姑娘,而是个姓楚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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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回城主府,施长岚恰好与孙破在一处。
是孙破再三请她来看看自己的新剑。自从甘怡走后,孙破不知道为什么格外亲近她,屡次死缠烂打,蒙追月都暗中吃了好几回飞醋。她本来与孙破关系还不错,眼下——譬如这次——就死活不肯跟过来见他。
这些在外刺探消息的人不认得孙破,因此直接附着施长岚的耳,压低声音道:“于休果真是燕桥探子。”
孙破耳朵一动,一字不落地全听清了。施长岚还抬眼瞥了瞥他,他看起来毫无破绽。
那人离开后,孙破还故意问道:“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捉了谁的奸吗?”
他实际上不怎么喜欢施长岚,施长岚实际上也不怎么信任他。施长岚道:“告诉你也没什么。我府里新来的账房好像有点问题,不过很好处理,小事罢了。”
孙破笑眯眯道:“身居高位,仇家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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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施长岚在“去看看孙破白天是什么意思”和“去陪陪蒙追月”之间摇摆了一会,选择了后者。
因此,她不知道孙破趁夜溜出了府。
不过她找蒙追月,却也有两件事。
第一件:“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有一种追踪的药,叫‘无极’,你下在了孙破身上,对不对?”
蒙追月眨了眨眼:“不是在他身上,是在他一件衣服上。就是那件蓝灰色带月白衽的袍子。”
施长岚想了想,孙破今天穿的是黑衣服。
她叹了口气,有心想把他的衣服都丢出去,然后买一堆新的,在“无极”里泡个透,再送给他。
个杀千刀的,不让人省心。她想道。
第二件:“你最近都和我一起睡吧。你想去我那,还是留在这里?”
蒙追月的眼睛眨得更快了,甚至渐渐红了脸。她道:“我……我还没成年……女女……那个……授受不亲……”
施长岚翻了个白眼,作势欲言。蒙追月立马正常,笑嘻嘻道:“别损我嘛,我去你那!”
她问道:“不过之前分开睡得不也好好的么,怎么忽然提起这事来了?”
施长岚并不瞒她:“甘怡不在府里,眼下又开了战,我瞧着孙破不大对。”
蒙追月满脸讶异:“不应该吧?就冲着甘老五的面子,他也不能动手啊。而且是和燕桥开战,他有什么理由动手?”
施长岚耸了耸肩。蒙追月说的很对,她也只是直觉孙破有些奇怪,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
甚至来警告蒙追月,她都只是在相信自己的直觉。
当天夜里,她是抓着蒙追月的手腕睡的。她不是怕。凭她的身手,施恩城里没谁威胁的到她,她是担心蒙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