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龙案后起身,走到我跟前,伸出胳膊握住我的手,平和静缓地说:“别走了,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去见大哥。”
我一愣:“为何?”
萧衍的面容过于平静,又因太过秀美,看上去并不真实,像是雕塑一样。
“洛州出了这样的事,萧晠毕竟是我们两个的弟弟,我想听一听他的意思。”
我心想,萧晠毕竟是与萧晔不同,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处死萧晔,过后不过一声叹息,可是对萧晠却做不到这么狠心。又或者,手足相残、兄弟阋墙太令他难过,似一座大山压在心头,他需要有人与他分担一下。
但我又想不通,为何我不能成为那个替他分担的人。
炭盆里火烧得很旺,萧衍弯身将两个炭盆往我身边移了移,我坐在床榻上抬头看他:“衍,你打算如何处置萧晠?”
他身形微滞,声音略带沙哑:“我如果说杀,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太冷血了。”
我垂眸思索了一阵儿,只有说:“是他自己太糊涂了。”
萧衍翻身上榻,揽着我的腰,轻叹:“或许这一次是我的疏忽,只想着试探萧晠,却忘了还有个萧晔的例子近在眼前。他害怕了,又有旁人在他耳边递谗言,一时没有把控住……”
再把控不住,也不能去伤害自己的亲人。但我自觉这样的话说出来对萧晠无益,毕竟在我的认知里萧晠不是个坏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活。
箍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萧衍凝睇着我问:“孝钰,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
我望入他的眼底,那里一片漆黑,倒映出我的样子。一时心绪复杂,“你在想,同样是兄弟,同样是皇室血脉,你坐上了龙椅,便可予杀予夺,而他们没有,便只能任人宰割。”
萧衍沉默了一瞬,竟笑了:“这个世上只有你最了解我。”
我想起了夜晚他与卢漱玉在一起时的样子,想起他要去找怀淑倾诉,便有些郁郁:“可有些事你却宁愿跟旁人说,也不愿跟我说。”
萧衍愣了愣,似乎有些感悟通透,抱着我喟叹道:“如果你只是一个最了解我的人,而不是我的妻子,有些话我会愿意和你说的。”
原来他现在还在意着自己在我心里的样子。我歪头看他,语意幽长地说:“可是我想知道自己的夫君心里在想什么。”
萧衍唇边的笑意愈加深隽,“只要你想,只有你把足够多的心思放在我身上了,以你的聪慧和对我的了解,不必我说,你自然就会知道。”
我垂敛下眉目,不知该怎样往下接,他却没有多为难我,只是说:“早些睡吧,明日我们要出门。”
后半夜我出乎意料睡得很沉,或许是萧衍的怀抱太过温暖了罢。
第二日我们穿便服去了云红缨说的那个藏身之处,竟是芷萝山后一座荒废已久的道观。我有些纳闷,这里离芷萝山这样近,为何萧衍的暗卫会久久搜寻不到,而那些追杀他们的人竟也没有找到。
道观里自然破败不堪,供奉老子的塑像已落满了灰尘,角落里都是蛛网缠绕。不过庆幸的是,红缨和怀淑不住在这里,道观后另有一座小木屋,我们去时,云红缨正将新药煎了出来。
“我以我云氏神医的名号担保,此药一喝下去,你立马就能重见天日。”云红缨眉色飞扬地打包票。
我远远看着,怀淑将药一饮而尽,又摸索着把瓷碗放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神医的名号还值些钱,别这么随意地用来担保。”
云红缨瞪了眼睛:“怎么,你不信我?”
我听身侧的萧衍轻笑了一声,及时地推门而入,道:“大哥。”
怀淑怔了怔,“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萧衍道:“并不只有我,而是我们。”我站在萧衍身后几尺之外,轻轻地叫了一声:“怀淑哥哥。”
怀淑面上露出些不可置信,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云红缨早就躲到了一边。狭小的木屋内一时静谧的有些尴尬,还是萧衍及时地开口,笑着冲怀淑道:“好了,你不必担心了,我和孝钰好好的,我也并没有虐待她。”
怀淑一时有些窘迫,细微地朝我的方向歪了歪头。我将视线移开,觉出几分疲累:“衍,你不是有话要和怀淑哥哥说吗?我和红缨出去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