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一愣,“这明明是我写的曲子。”
熊恽不屑的笑笑,“清云说你总是爱抢她的东西——”他似是醉意上头,“那你是不是想说,那年在首饰店,跟我抢钗的是你,日后同我斗诗的还是你?”
她不明白他说的日后是什么,只是喃喃道,“六年前的夏天,金陵街,是你将那支钗让给我的。”
“呵——” 熊恽不屑的打断她,“阿云说,你们好姐妹,她什么都同你讲,可是你却反过来利用她跟你说的事情,抢她的功劳——”
清羽一向不屑辩解,却也忍不住喃喃道,“我没有——”
熊恽两眼赤红,酒意上头,自话自说,“你没有,那你是说是清云顶了你的名字同我在一起?你在山中修行的那一年,我和她有上百封书信往来,探讨诗词,能做出‘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样清新的句子,你说,难道那些信都是你写的?”
若话也能锋利如刀子,那熊恽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直接命中她的心脏,她失血过多,所以脸色只好惨白,脸色越发惨白,她就越说不出话。
世上有句俗语,哀莫大于心死。如果非要给这词画出一个模样来,应该就是清羽现在的眼神。
熊恽明显是醉了,秋离看的出,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那些年和执夙的架打多了,她能分辨,哪些话是真心讨厌一个人,哪些话,不过是因为出于对自己的不满意,可是承担不住这个不满意的后果,所以偏要将怨气发给别人,虚张声势而已。
现在的熊恽,便是后者。他对清云做了恩爱不相移的承诺,他守了四年,可是遇见清云只三个月,他便破了功。他讨厌自己的移情别恋,讨厌自己的不坚定,可是每一次看到清羽,却不能控制的觉得喜欢她,仰慕她,尊敬她。她本来应该是他恨的那个人,可是他却一步步不由自主的,沦陷到这个地步。
他讨厌自己的动摇,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所以只好把这股讨厌,加之清羽。
可话一出口,他又讨厌这样的自己,觉得话说的太过了,无颜面对清羽,索性拂袖转身出门。明眼人都看得出,熊恽并不是冲她发脾气,可是她却没有看出来。自从那句“那年在首饰店,跟我抢钗的是你,日后同我斗诗的还是你?”之后,她便走神了。
她脸色惨白的盯着眼前的烛光,连熊恽出门都没注意到。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清云和熊恽先有了感情,是自己插足,所以总是端着一个正室的架子,从不想去插入她二人的感情中。
而今日,她原来坚持的一切,忽而感觉成了一个笑话。
当日夜里,清羽搬出了临正殿,回到了凤禧宫,闭门谢客。她连夜请自己的母亲入宫,关于清云和熊恽的纠葛,她从前没想着要去搞明白,现在,却以一种最残酷的方式,呈现在她的眼前。
母亲叹了口气,告诉她,清羽随无崖子山中修行的第二月,她带清云上山烧香,恰巧遇见了息夫人一行,那公子恽望见了清云头上的那支金钗,便对她起了兴趣。两人不时的传些情诗,两家原来便有联姻的计划,便也没有阻止她二人来往。
这些事,家人没有说给她听,因为熊恽登基前,她全心全意都在策反上,她母亲不忍用这样的事,分她的心;熊恽登基之后,事情演变出乎意料,便也没有了说的机会——
她本以为,知道一切之后,她会心痛,却意料之外的没有。于是她只是淡淡对母亲笑笑。
时隔四年,她终于透彻的领悟,其实说于不说,又有多少区别呢,毕竟他们之间的误会太多了,解释也解释不清。
就算他那日在首饰店他见到是她,又如何?就能抹去清云同他诗情画意,为他生下商臣的事实吗?
她越发的确定,那日清云是故意早产,故意去世,她要以自己的命,为商臣博得一个好前程。因为,清云和熊恽之间,本就是一场熊恽将清云误认为是她的误会,若是有朝一日被清羽澄清,那清云便一无所有,可是这个误会,随着清云的死去,再也没有了解释的机会。
清羽不禁自嘲,她以为自己绝顶聪明,可是在感情二字上,却远没有清云来的通透。清云吃定她的骄傲,即便有朝一日发现了这误会,定是不屑于解释的。也是,她一向自命清高的很,怎可能与死人争个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