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她的离开魂不守舍的,他以为是不习惯,直至某一日,齐国传来消息说,清羽被人劫走了。
他的心中感觉被人揪了一下,派出大半兵力,给手下下了死命令,要赶在齐国之前找到清羽的下落。
或许,唯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他想,他要将她接回国,管他什么昭陵会盟,直到她离开,他才明白,没有她在的楚皇宫,是多么的沉闷无趣。
虽然四年间他们交流不多,可是他心中清楚的知道,每夜清羽睡前,都会来寝宫外,静静的站在那里,将他望上一望;每日上朝前,她都会远远的看着他走上高台,一日不曾缺席。他虽从不曾说出口,可是只要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他便很安心。
他想,他要找到她,他要告诉她,太喜欢上了她。
可是天便是这样的不遂人愿,当他满心期许将她寻回的时候,事情却以另一种方式,在那个暴雨交加的夜晚尘埃落定。
那夜,雨落得异常大,雨打芭蕉噼里啪啦的让人心中不宁。熊恽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忽而夜空中一道闪电划过,撕开黑夜的沉寂,随着风雨和闪电,一个人影破窗而入,带着满身雨水的凛冽和泥土的腐败气息,挥剑便冲他刺来。
熊恽认出了,那是赵相。
赵相浑身被雨打的湿透了,双眼通红,仿佛刚从地狱忘川中爬出来的厉鬼,死死地盯着他。赵相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身手,三招之内便将剑架在了他脖子上。
剧烈的打斗吓哭的婴儿,而婴儿的哭声惊动了侍卫,侍卫们鱼贯而入冲进寝殿,看到的,便是他二人僵持的情景。
赵相瞪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道,“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熊恽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这是阿羽的孩子?”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是扔了一个木盒在他面前。随即赵相收了剑,上前一步,猝不及防的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道,“你和清云的事儿,她都知道了,这一巴掌,是我替她打的——”
这一巴掌吓坏了侍卫们,一时间刀剑纷纷出鞘,直指赵相,可是大家都知道赵相的身手不凡,没有人敢贸然出手。
熊恽他捡起那木盒,摆摆手,让侍卫放赵相走。木盒里面掉出的,是一封发黄了的信,上面的蜡封从来没有动过,他好奇的拆信,“见信如唔。君见此信时,妾想必已不在人世间。与君缘起于一金钗,思慕君上两载,终还是有缘无分而已。妾心系君身,愿以性命换君似锦前程,望君谨记,不仁不智不宁之国,必先图尔。楚五十六年三月二十日夜,羽”。字迹不似前几封那般轻快,似是可以看出写信的人,心中明明紧张,却又故作镇定。
还有一张小纸条,“山无棱,天地和,乃敢与君决。”
楚五十六年,他在城外领三万大军起兵诛杀公子艰,而她在城内以一人之力与公子艰斡旋。那个时候的她,美艳的那样动人,就算一人面对万人,却也眉头都不皱一下。她那个时候爱他,愿以命为他换一个前程。
山无陵,天地和。她那时说。
原来,她那时曾经那样真挚的爱过他,可是,他都不知道。他先听到的,是她临行前回头对他说的那句,“此生,愿就此与君决。”
最后的最后,她应该是恨绝了他的吧。
而在这封信下面放着的,赫然是清羽在山中修行时,写给清云的信,里面一字一句的解释着各种他曾写给清云的诗句的含义,还有她做的那句,“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熊恽的手有些发抖。
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始末,终于明白的所有的前因后果,可是,却已经来不及。
终于,楚都深夜的皇宫中,爆发出了男子难以抑制的哭声。
年少之时,他对同他抢金钗的姑娘,一见钟情。他深陷她的笑容、她的才情无法自拔,他想,即便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到,给她无上荣光,天天看到她那样醉人的笑。
那日他同夫子在院子中论政,回眸间,见到有个少女在偷窥,那样子身形,有点像她。他追出去,却听母亲说,是郑太傅一家来做客,已经离开了。
他听说下月郑太傅一家要去山上烧香,便央了母亲同去,便也是由此见到了带钗的清云,清云大方承认了那日同他在店铺中斗诗抢钗的事情,他有些犹疑,觉得两人声音虽相似,可不尽相同,后与清云传诗数回,才终于确认,能有这般才情的女子,应当便是当日他遇见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