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野自尊心很强,林纾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得出的结论。人在被人戳短板时,下意识反应是排斥,这是人的天性使然。她用很曲折的方式问过靳野,哪些地方有用的上她的——比如,法务方面。
靳野理都没理她,淡声道了句:“问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那天儿,打的可不是得了个免费律师的主意。”
开学那天正好立春,之后几场绵绵春雨飘着,天气渐渐暖了起来,树枝也开始冒尖儿。
林纾还是住在靳野的别墅里,日常起居都有人照顾着,不同的是,唐叔负责每日接送,靳野偶尔得空时会来接她。
步入研究生最后一学期,学业就像上了发条,转得人双脚不沾地。同在屋檐下的两个人,活生生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了起来,林纾为了毕业论文天昏地暗,焦躁得头发大把大把掉;靳野则是早出晚归,不知所踪。忙的时候两个人一天说不上几句话。
可是情绪是会传染的,特别是熟悉且在乎的人,对方的一个眼神一声叹息,另一个人都知道哪儿不得劲。
靳野那边的情况,林纾不管不问不插手,却也感受到了事态的愈加严重。
偶尔难得两个人都有时间,靳野会带林纾去外面吃饭。有别的是,他们身后是跟着人的——靳野也不再自己开车,两三台车一起出去,最后坐到包间里吃饭的,却只有他们两个。这种阵势,林纾忍了两次就受不了了,干脆不去外面吃。
有的时候他晚上不用去寻场子,两人会相拥入眠,可林纾却不是次次都能在他怀里安然入睡——靳野会无意间将她搂地很紧,肌肉虬结的双臂牢牢地圈住她,像是一不留神会弄丢她似的。
——林纾越来越不安。这种不安像是万只蚂蚁在心里挠,密密麻麻让人发疯。必须在一切事情不可收拾之前,给靳野找好退路,一条可行的退路,林纾心里想道。
这种焦虑和盘算,林纾一句也没和身边的男人说,更没有表现出自己的慌张与担忧。
未雨绸缪,时间却只有那么多,林纾只能砍掉一部分的休息时间,和靳野一起睡下后,枕头底下两三点的手机闹钟轻轻震动,林纾便蹑手蹑脚从靳野怀里出来,遛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吭哧。
一开始,林纾生怕她起床的动静会吵醒靳野。这个男人睡觉都是警觉的,她会立马塞个抱枕进去,可呼吸仍然平稳的男人,无疑说明着他有多累。
林纾不是天才,她没有一两个月就能打通计算机行业的本事。她所有的荣誉、成绩都是无数个日夜一点一滴熬出来的。
在湛阳披星戴月从黑暗里一步步朝她走来的靳野,是万丈深渊边的藤蔓,把她拉了出来。这次换成了林纾,去护住这个她心动的男人。
她的手能托住这样的靳野吗?一无所有、从头再来的靳野?
林纾并没有答案。可在得到答案之前,她已经付诸行动了。
隔行如隔山,她给靳野的选择,前面没有指路人,也没有同伴,只有她这个不涉入理工科六七年的和他这个早已丢弃知识的相互往前走,甚至可能,也许,这样一条路上,最后也没了她的身影。
想到这里,林纾就一阵的心疼。
她得倾尽她的所有,为靳野某一条生路,用她的聪慧、直觉、知识,还有社会关系网,去替他找到能帮助到他、提点他的权威人士,而不是她这个半吊子、门外汉。
知识不会嫌弃任何人,可是人却会。
林纾可以翻遍国内所有重点高校的教务处网站,扒下他们的计算机系的培养方案,列出合理科学的课程体系,收集到所有参考书目和试卷,让靳野自学。因为这些东西不存在壁垒,它们就在那里,为你敞开着。
林纾却也只能做到这么多,她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在靳野出现问题时引导他,给他一个可信、正确的判断。
如果能有厉害的人愿意帮助靳野就好了。
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就像他们研究生刚入学选择导师时一样。可是,高中毕业的靳野,行业里又有哪个大牛会毫无犹豫的选择相信靳野呢?
林纾始终看得透彻,她知道她看靳野,是带着滤镜的,她相信靳野不会让她失望、她的付出不会付诸东流、靳野是个天才、靳野有辉煌灿烂的未来。可是除她以外的其他人呢?
他们凭什么相信,靳野是一支潜力股,从而投以精力、时间或者金钱?他们凭什么相信她的男朋友?这个世上失败的人那么多,他有什么不同?连一个坎都跨不过去,又拿什么让他们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