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就算用苛刻的眼光也很难挑出朱翠的毛病,五官自然精致,胜在调配得当,浑身上下让人看着舒服,才是最为出色之处。
“他自然看得见,而且看过不止一次。说来很简单的道理,比如你走在街上,无意中瞧见一件新奇的物事,随便买回家,随便拿着玩,腻了,随便丢在一旁,倘若换个地方,众里寻他千百度,终于惊鸿一现,万般艰难,最后含泪捧回,是不是一生难以忘怀?失去这东西,好像对不起自己的辛苦。”
“所以你是放长线钓大鱼?”
“不然在草料房一待半年,总不至于为那点儿工钱。”
任适秋长出一口气,正宗的井水不犯河水啊。
笑着起身,拍拍她肩膀,以兹鼓励:“未来的杨夫人之位,非你莫属。”
“承你吉言,一看你也是个不可限量的。”
第8章
敦敦最近很是乖巧,堪称深居简出,任适秋仍然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耳光事件之后,偶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像陌生人。
想了无数办法挽回自己的形象都徒劳无功。
连朱翠都佩服她:“能对你这样的小受气包无动于衷,真需要无穷的毅力呀。”
说得他泪珠滚滚,恨不得一头撞死:“可她就是不理我!”
“虽然你有不对的地方,她的肝火也太暴了,大人跟孩子计较,多掉价呀。”
总算有人说一句公道话,恰被春风温暖了心扉。
反正下定决心不回亲爹那里,姨娘脾气再坏也有限,后妈确是十足的蛇蝎心肠。凡事都有比较,连小羊都分得清楚哪个山坡的草比较可口,是不?
朱翠要为马加夜草,通常晚归,敦敦睡熟中难免被响动惊醒。有一次半醒之际,觉得有双手不住地抚摸头顶,两滴温热的东西落在脸上,偷偷睁眼,任适秋正抱着自己的脑袋垂泪,眼睛红红的,紧紧咬着嘴唇,喃喃道:“……还疼不疼?”
惊喜之余,他决定继续装睡。
第二天请教美丽的朱姐姐,对方神秘一笑:“很好理解啊,她觉得自己过分,想道歉又抹不开脸,憋了几天,看着你傻傻的睡相终于崩溃了呗。”
“我睡相很傻吗?”他惊恐地叫起来。
当天晚上任适秋同他说了十天以来第一句话:“听说赏雪很喜欢你?”
他瞪大眼睛,颤声:“我们是清白的……”
让人恨不得捏死这小瘪三的感觉又回来了,先前还觉得对不起他,事实是瘪三就是一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动物:“这里人多眼杂,你们每次出去我都要受些议论,毕竟别人都当你是我儿子。”
“赏雪姐姐是丫鬟,送我东西吃,带我玩过几次,这样都是攀龙附凤哇?”
“多少人想接近堂主没有机会,你却直接和夫人院子里的人打成一片,若非是个小娃娃,就不止不忿了。”
敦敦挠了会儿头,大人的世界实在深奥,他需要理清思绪:“一开始是赏雪姐姐过来,其实是夫人想见我,她做了好多漂亮点心,看着都舍不得吃呢,然后就哭,还抱我,蹭我一脸眼泪。下次还是赏雪姐姐来接,夫人又重复上一次的事情,只是她看起来好孤独。”
“你知道什么叫孤独?”任适秋的嘴都撇到下巴上了。
他凝重地转过头,半响,嘿嘿一笑:“不知道。”
“少走动为妙,终究是个是非之地。”
“夫人还让我叫她干娘呢。”敦敦洋洋自得,哪里理会任适秋话中的意思,他搂着姨娘的脖子,摇头晃脑地:“她说今后再无人敢欺负我啦。”
杨夫人的幼子年幼夭折,江湖上人所共知,敦敦年纪与那孩子相仿,长得眉清目秀惹人怜爱,一张嘴无比刁钻,想在某人面前装傻扮可爱简直是拿手好戏,杨夫人会喜欢他并不奇怪。赏雪为讨主子欢心,经意或不经意创造了条件,说起来敦敦有了靠山,自己倒要谢她。
钱管事在外头站着,任适秋一抬头,瞥见他在库房周围转悠,遂让敦敦到别处去。
“真讨厌。”撅嘴:“他怎么老来呀?”
起初还说这是他职责所在,最近隔三岔五地接受巡察,实在让人找不出理由。布库从来不是紧要之地,这样未免存在没事找事儿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