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风雨也无晴_作者:卫何早(52)

2019-03-20 卫何早

  “呀呀呀,妖怪成精啦,救命救命。”

  这一细问,原来是任适秋那日带来的孩子,在后花园摧花折柳无法无天,正闹得不可开交,娄家下人顾及客人身份,无人敢去训斥,一众下人丢盔弃甲,吓得哭得哭逃得逃。

  小池塘边一片狼藉,果然仅剩几个坚强的小厮坚守阵地,人人一副苦瓜脸,望亭亭如盖的枇杷树而兴叹。半树熟透的枇杷抖落在地,摔得不成样子,枝叶间传来孩子的嬉笑声,那叫一个忘乎所以酣畅淋漓。

  当熊孩子被威武雄壮的钱大侠纵身一跃轻松揪下是多么地振奋人心!众人击掌相赞,祸害在一片叫好声中倒拎出后花园。渐渐眼前模糊,此人力大无穷,挣脱无望,敦敦觉得自己大限已到,索性放声大哭。到了住处,眼前略过熟悉的风景,哭声更肆无忌惮,钱倍忍无可忍,伸手要拍哑穴,只闻一声呵斥:“禽兽,住手!”

  哪有禽兽,他吓得四处看了看,用事实说话:“朱姑娘,此处倒有个小禽兽。”

  朱翠柳眉倒竖:“休要恶人告状,我都看见了,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来啦!”

  好男不跟女斗,君子以德服人,摆事实讲道理,不信你胡搅蛮缠,他讲前因后果陈述一番,耐着性子问:“任适秋呢,孩子交给她,望她严加管教。”

  “被娄小姐请去了,你不知道?”

  他摇头。

  朱翠一手把玩腰间的玉络,一手随意搭在胳膊上,眉尖一挑,好像在说你不是她的心腹吗?

  敦敦趁他分心一个跟头翻下来,安全着陆之后跑得无影无踪。他没了刚才的霸气,蔫头巴脑地准备离去,只听她道:“来都来了,喝杯茶罢。”不等答应便转身进屋,他便没了推辞的对象。

  茶是一般的茶,半黄不绿,漫不经心漂于杯中,对面的人倒比茶叶青翠许多,她那一身碧衫实在扎眼,唯恐埋没在人群中一般。

  回想初次见面,她桃红衣裙,也是不夺目不罢休的势头。人已足够出挑,平心而论不比著名美人娄小姐逊色,只是来路不明,多少带了点儿野气,像精心饲育的大宛良驹与野地里跑出来的千里马,女人和马一样,总需要一个伯乐。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渐渐熟络,他没了胆怯,说话不再吞吞吐吐。她谈笑间仿佛有股烦闷,时有时无,时轻时重,没来由的让人悬心。他一向直来直去惯了,不禁问道:“有什么不畅快的事儿么,是不是娄家的下人不周到?”

  她立即摇了摇头,似是脱口而出,又偏过头去想了想:“来这么久,还没出过门。”

  “我当多大的事儿!”他失声笑了出来,多少觉得小题大做,女人就爱把芝麻当西瓜:“遣个熟路的丫头给你带路。”

  “不。”她又摇头:“我不敢去。”

  “外头有老虎不成?”

  “比老虎厉害。”

  “什么人敢在娄家的地面上撒野?”

  “取我性命的人。”

  “姑娘不是江湖中人,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

  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发现不该发现的秘密就是这般下场。她显然不愿作答,隔了好久道:“钱大哥能否帮我个忙。”

  “请说。”

  “陪我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吧。”

  就这么简单?简直觉得大材小用了。

  “你也许奇怪,我为何不求任适秋。一来她毫不知情,何必多生事端,二来我们并未深交,危及性命,还是谨慎些好。”

  “我们好像也未深交。”他有意开了个玩笑:“你又为何信任我?”

  “……我也不知道。”

  庙里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多了去了,堪比菜场,乱哄哄地挤着,好容易上完香求一支签,不好不坏,不上不下,凶中有吉吉中有凶,解签的老和尚摇头晃脑,说不出所以然来。钱倍见她双眉紧蹙,安慰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本就此消彼长,这签报喜又报忧,多实诚呐。”

  如愿求得平安符,红绳系了挂在颈上,背着手怎么也弄不上,他看着着急便接过来,系完自己脸红,只疑心一旁的老和尚笑容鬼祟。

  深秋的风刮在脸上并不比严冬温柔,枯叶遍地,古寺斑驳的围墙和天色无一不昏暗,天将欲雨,街角围了几个闲汉,久久不散。一名妇人好奇凑过去,捂着鼻子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