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杨临风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不来,坐观天下大乱么。”
“本也乱不起来,有罪当诛,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二弟不如看在嫂嫂的面上暂搁此案,一切等你大哥出关再议。”不待答言,又转首对薛子赫道:“副堂主意下如何。”
夫人一向不满他的作为,平日只是面儿上过得去,今日态度明显,对杨临风视若无睹,全力维护一个外人。难道是堂主授意?
温瓖事后告诉他:“多亏任副堂主机灵,料定一去凶多吉少,兵分两路,替你伸冤。”
他只是微微惊异一番,但笑不语。一致对外不是头一次了,联手对敌的时候已然数不清,她原本那么厌恶自己,眼角眉梢都是不屑,一路走来相互扶持,也算化敌为友。这个朋友交得甚值,平日清淡如水,生死关头力挽狂澜,不离不弃,当真是……
她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上次酒局解围,上上次应对刺客,上上上次……
俗话说,一个女人不计报酬地对一个男人好,除了暗恋他,就是暗恋他。
但是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温柔不贤惠不知书达理不蕙质兰心,爱上她的男人品味绝对扭曲甚至丧失。她讲义气是不错,心胸开阔是不错,举手投足别有一番风味是不错,行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是不错,这样的人适合做一辈子兄弟,而不是妻子。
但是人家钟情于你,再怎么坚强都是个姑娘,忍心视而不见?她也不总是毫无情调的,比如说……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不想了。
第34章
七日之后,万峰入土。逆产已经充公,棺木还是薛子赫掏钱置办的。易岭等人有罪在身,暂时不能归家,算是无限期滞留在此。每人都填了把土,一座新坟初具形态,一场透雨过后便能长满野草。拍开泥封,酒水淋碑,渗入干燥的泥土之中,转眼无影无踪。
“副堂主,我们活命的机会大么?”沉默了许久,易岭突然问道。
毫无把握的事向来不轻易许诺,他只是对着万峰的墓碑苦笑一下。
“副堂主会让万峰白死?死人尚且如此,活人岂会不管不顾,你跟随副堂主多年,为何还要多次一问?”身旁同僚不忍老大难堪,暗自捅了捅易岭。
谁轻叹了声,若有若无地,又归于安静。
原来是李宗,别人都讨论生死大事,他凝望远方,不胜唏嘘的样子,被易岭逮个现形:“咱们有家有口,死了后继有人,小李孤家寡人一个,难怪觉得憋闷。”
李宗连忙否认:“没有的事!”
“咦,小李,你为何至今未娶?”
“我……”
“别胡说,人家有心上人啦,攒足了钱好求婚。”大家七嘴八舌,把他自以为机密的心事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薛子赫回过头来:“哦?小李有心上人,是咱们玉风堂的么?”
“不但是,而且青梅竹马,相识多年。”易岭挤了挤眼:“人家至今蒙在鼓里,再不表白,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
“男人最要紧的是胆量,喜欢就说出来,磨磨唧唧的反倒让女人笑话。”薛子赫挺了挺胸膛,经验丰富似的:“就算被拒绝,也不丢人。”
李宗也不知被触动哪根神经,第二天就找个机会约任适秋。
两人顺着林荫小路走了一圈,将到终点,他仍在不着边际地回忆着童年情景,时而是逸秋,时而是她跟在逸秋屁股后面的囧态。他的记忆仓库存储丰富,一路眉飞色舞,想打断说点儿别的简直是做梦。近来琐事缠身,与老友渐渐疏远,想到这里觉得略感内疚,便由他天南地北扯闲篇儿。小路走完,只好延大路向前,清晨雨露未干,青石路面倒影人影,她正看水中的自己,李宗忽而话锋一转:“适秋,听说你和薛子赫走得很近?”
“在公我们是同僚,在私我们是朋友,近很正常。”终于能说句话了,她甚至有些兴奋:“至于流言,我早就听不见了。”
“那种人还是不惹为妙。”
人家不来招惹已经阿弥陀佛,保持泛泛之交的酒肉朋友关系,既不讨好也不得罪,足够平淡无奇了,她皱眉道:“你突然找我,是不是关于薛子赫?万峰的案子已经搁置,与你们这些下属的关系不大,若还不放心,我寻个机会再探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