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湄娇娃_作者:舞夜(9)

2019-03-20 舞夜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是……”

  “姓杜,字冥生,‘幽冥、生死’的冥生。”

  她颔首,嚅嚅地道谢,“谢谢你救了我,还收留我……这份恩德,我没齿难忘。”

  于是,河边这人烟杳至的小屋里,多了一个女子;杜冥生的生活里,多了一个芸生。

  ☆☆☆

  要说起杜冥生的居处,大抵没有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更佳的形容词了。这坐南朝北、长形见方的屋子里的摆设,简单得一进门,即可一目了然。

  一张木桌、一条长凳置于中央;一方别致的书柜,与一排抽屉特多的斗柜,分别贴靠着西、北两面墙,也各自衔倚着张挂了雪白绸幔的床榻;一面两摺屏风,巧妙地将摆有大澡桶的那个角落,隔成了一个小澡间。

  窗明几净,举目所及皆是一尘不染。

  微动的白纱,屏风上的泼墨山水画,和安放在斗柜上的古筝,都使这原本平凡无奇的小屋,变得格外的雅致不俗。

  而屋外,前有清凉流水,柳林如烟;后傍巍峨青岫,修竹挺立。

  矮竹篱芭围成的小院落里,有着几株桃杏红粉,和一组浑然天成的石桌、石凳,几座简单约三层架上,铺放着几样待风干的药材。

  放眼环顾,水色山光,一派苍翠,更有引人之虚。

  原属于单身男子的小屋陈设,并未因另一人的加入而有丝毫变动。

  因为不确定芸生的家人何时会来寻她,是以杜冥生没有为她添置任何器具的打算,过渡时期,勉强凑合就好。顶多只是花点钱,请城里的妇女帮着打点几套姑娘衣裳,虽然尺寸不合、花色老套,可他管不了那么多,能穿最重要。

  日子是克难的,也有些不可避免的亲昵碰触。

  屋里仅有一张桌、一条凳,所以他们得并肩而坐,同桌共食。他总是粗声命令:“不准挑食!”然后把她挑出来的菜又夹回她碗内,看她噘着嘴,用一种痛苦又好笑的表情吃下去。

  床,就那么一张,所以他们必须同榻而寝。

  郊野之地,夜里百虫乖张暗动,纱帐的保护极为重要,打地铺这种蠢事,杜冥生才不干!当初发善心收留她,可不表示他便得任她鸠占鹊巢。所幸床榻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君子坦荡荡,只管直挺挺地躺平了、双眼一闭,不一会儿便各自会周公去,根本没什么好别扭。

  只是,她夜里常为溺水的恶梦所扰,总难安眠,气息不定、辗转反覆,他近在咫尺,自然也难安稳。最后,他借出了一条臂膀,好让她在梦里又溺水时,能有人拉上一把,不至于睡到溺死。

  很有用。久了,也就习惯了。

  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并不代表杜冥生就此免去煮饭洗衣的劳务,相反的,他样样都得多做一份,因为举凡种种家务,芸生没一样会的。

  似白璧般无瑕的双手,证明了她过去是个事事由人伺候的千金大小姐。尽管她有心、肯学,杜冥生也试着教,可惜,成果往往是他又多了治不完的跌打损伤,和面目全非的家园,他于是作罢不教了。

  千金小姐终究是千金小姐,回家后一样有人伺候,让她现在学会又如何?

  是以,他仍做他该做的。举凡统筹三餐的厨师、劈柴挑水的长工、洒扫庭除的仆佣,乃至洗衣佣人兼铺床叠被、伺候她大小姐晨间梳洗的“丫鬟”,他全数包办。

  有些寒伧的清淡日子,就这么平顺地过着,等待芸生的家人来寻,好让他卸下这份责任。

  ☆☆☆

  “哇!冥生哥哥,这儿的景色好美!”拖着有些过大的布鞋,踩着小碎步,一声声软腻的、清亮的呼喊,像滑嫩的杨柳丝般,飘荡在空气中。

  青翠的林径上,杜冥生背着采药专用的竹篓子,面无表情,大掌牵着小手,以一贯的速度健步缓行。

  这座山他们三天两头就来一趟,再了不起的景色也早看厌了,她干啥每次都好像头一回来似的,乱兴奋一把?而听着身旁小女子唤着熟烂的称呼,他心里只有一个字──

  烦。

  没错,烦死了!

  每天早上一睁眼,她便“冥生哥哥”、“冥生哥哥”喊不停,直到晚上合眼,仿佛这四个字是生活唯一的重心,开口的第一句开场白、口头禅,非要天天绕着转,她不嫌腻,他耳朵都快生疮了!这妮子敢情是跟麦芽糖结拜过,相约一块儿来腻死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