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纷纷,并不能阻止林明岚的忙碌,他手头事情颇多,先前买的粮食已经到仓库,还得安排人看着。
这时候教谕面色古怪的出现在他的宿舍门口,林明岚,李学政宣你后院一见。
林明岚眉头微皱,瞬息之后又恢复正常,答道,先生稍待,学生换件衣衫免得失礼。
他心中一紧,黄绍礼今日不在,他借着换衣服的借口细想,却没有头绪,只能先见机行事。
后院也是客院,平日都是用来接待来往的官员,所以花木扶疏,掩映其间,加上南方园林的特有的端丽,很是引人入胜。
不过花木虽好,却不能耽误多少时间,很快,他们就走到了李学政所在的房间。李学政没在正厅,反而在左间的书房里临摹。旁边两个小厮站着茶水。
教谕把人带到之后,看着李学政没抬头看他,于是悄悄的退下。
李学政手里临的好像是一副不知名的字帖,但是观其笔锋,稳重大气,临深渊观岳麓,细看又有深不可测之感。就算此刻不是名家之作,加以时日,也一定会在文坛上传出名声。
不过李学政不出声,林明岚也只好站在旁边静静等待。
其实等他瞧见李学政在左间见他而不是正堂,就知道今天没有大事,不然等待他的应该就是刑堂了。
而现在李学政应该在暗中观察他。所以他看完字帖之后收回视线,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大约一盏茶之后,李学政用湖笔蘸墨的时候,发现砚台上只有浅浅的一滩。不等小厮上前,林明岚跨了一步,抬起错金彩的徽墨,用茶盏的温水,不轻不重的磨墨。磨墨讲究的就是力道,轻了不出墨,重了墨水不均匀,所以磨墨也是书生的基本功。
李学政瞧着墨水磨好,继续挥毫,再稍待片刻,一幅字就写好了。他不由得摇头叹道:“今日临的倒不错。”
“大人一笔好字。”林明岚跟着说道。
“习字就是三天不练手生,还是得天天练习才对,”李学政说道,然后话锋一转,“你叫林明岚?”
“是的。”
“你先看看这个。”李学政笑眯眯的把一叠白纸递了过来。
林明岚双手接过,再翻转过来扫了第一行,就忍不住笑了,李学政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却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其实是林明岚心里早有预料,这次突然被叫过来,来者不善,所以在看见白纸叠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不论纸上写的什么,他露出的表情都是笑。
白纸叠上,写着此次在府学的春试中,有学生平日成绩不显,却突然得了高名次,恐怕其中有问题。然后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通废话,但句句言外之意都是有人作弊,然后又遮遮掩掩的提了几个学生的特征和平日的名次。
不过林明岚也是这信里模模糊糊提到的,毕竟这次他名次很高。
一目十行看完,这次他是真笑了。毕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就是没有想到啊,居然招了别人的眼,暗中写检举信这种办法都使了出来,落了下乘。也难道最近府学气氛怪怪的。
李学政笑眯眯的说:“怎么样?看完了?”一点没有动怒的样子。事实上他如果动怒的话,恐怕最先做的就是按着这上面遮掩提到的名字,先把人抓起来。
“啊,看完了。”林明岚也回以笑意。
“那你怎么看?”
“恕我直言大人,其人之心当诛!”林明岚干脆的说,“评判名次的都是府学的各位学术上的能人达者,群策群力,就算有一二瑕疵之处,也不掩公正。何况这是还有大人您坐阵呢。”
“但是写信之人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直接写信上来,诬告倒是真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此事传了出去,更会引起不好的链锁反应,谁要是平日和同窗不睦,直接写上这么一封检举信,不管是不是事实,都会对府学的氛围造成影响。更会造成同窗之间的互相猜忌,晋律讲究的是“疑罪从无”,没有真凭实据,不足为信。”
说完他退后一步,略略低头:“不过是学生的一点浅见,大人见笑了。”
“说的不错啊,”李学政拍了两下手,“可见你不是个读书读迂了的。”
“大人缪赞。”
“没错了,前几日府学的一个教授在门外收到了这封信,他立刻把信转交给了我,但是当时我和教授们商议之后,决定暂时不要传出去,封锁了消息,因为我同样觉得比起信中提到的人,反而是写信的人更加的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