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裴璎傍晚吃过饭,现在强行吃窝头喝水,肚子有些涨,有人寻他说话,他只当是个消遣,以作消食。
“家中无人。”
毛小白愣了一下,“父亲母亲,兄弟姊妹,叔伯婶娘,都没有?”
裴璎不作声。
毛小白叹息,“没想到你竟比我还命苦。”
转而又问:“你在何处住?”
裴璎想了一会儿,“梧桐巷。”
毛小白眨眨眼,“西区梧桐巷?真巧,我也在那儿住。”
裴璎“嗯”了一声。
听到他简单的应答,毛小白受到鼓励,心头有些雀跃。这位小公子看似冷漠,但有问必答,可见心思赤城。
接着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裴璎仰头看着半轮弯月,心变得很静,随手摩挲手上的珠子,“小白。”
毛小白:“……”
这是她的名字。
“你是认真的吗?”
裴璎侧眸看他。
在这双清冷双眸的注视下,毛小白嘟嘟嘴,“好的,我以后叫你小白公子。”
裴璎没否认。
毛小白调整身体,歪着身体再问,“你在梧桐巷,可是领了什么差事?”
裴璎收回视线,鼻梁和下巴的侧脸线条流畅优美,嘴角抿起浅浅的弧度。
毛小白却觉得他有难言之隐,暗恼失言,嘻嘻一笑,“我说着玩的,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换个问题,你认识字吗?”
裴璎微扬下颌,算是回应。
毛小白大喜,“真的认识字,会念书?”摇头晃脑比划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念这样的书。”
裴璎点头。
毛小白激动地搓搓手,全身隐隐发热。
她的人生奋斗目标,就是挣钱攒钱,把自己捯饬好看了,找一个俊俏的能识文断字的小相公。但既俊俏又识文断字的男子,怎么瞧得上她寡妇的身份。她有自知之明,把这个当成目标,也只是用于自勉。毕竟梦想总得有,万一能实现呢。
现在,果然不就实现了?
有长相,有学识,身份处境也与她堪堪相匹配。
不过女子得矜持。
毛小白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她大灰狼般的笑容,试探他,“公子,你怎么看待寡妇再嫁?”
裴璎垂眸看着前方庭院的盈盈的白月光,不紧不慢地掏出汗巾子,擦拭嘴角。
“三从四德,从一而终……”
毛小白脑子一懵,喉咙有些干痒。
裴璎紧接着说:“都是狗屁。”
毛小白狠狠吐出胸口郁结的浊气,抿嘴笑起来,“小白公子真是个好人。”说完,解下头上最后一根头绳,绕裴璎的手腕系上。
莹白的手腕看着瘦弱,毕竟是男子的骨架,总比她大些,体温又很低,凉凉地冰手指。
毛小白微愣,手指微翘,勾住袖口里面掩藏的佛珠。
“这是什么?”
系好结扣,手指勾着佛珠滑下他手腕。
毛小白拿着佛珠观看。
十几个黑色的珠子,在月光下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结扣打的倒是特殊,不过她揣摩片刻,也能学会。想来是不值钱的东西。
“礼尚往来,这串佛珠送我了。小白公子,我明日去大雄宝殿上完香,就得下山。不过你放心,我每个月初十休息,你若想见我,就去梧桐巷后面的小柳亭,找第四根柱子旁边的地砖。那块砖能扣下来。你在砖下面留个信。”
第一次约男人,毛小白声音越来越低。但她已经是寡妇之身,再不主动真就嫁不出去了。
提起一口气,快快说道:“你纵有诸多迫不得已,且记着,我永远不嫌弃你。”
说到这份上,啥意思都该明了了。
毛小白绷不住了,撸了下脸,扭身就跑了。连她的窝头也忘了拿。
裴璎看着手上廉价的红头绳,再看看头顶已经滑到西边的月亮,轻抚额头,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一晚上,毛小白侧卧而睡,双手合十放在脸前,手腕上的佛珠正对着她的脸。佛珠上隐隐的松木香传来,她睡得很好。
次日天未亮就醒。
摸黑去大雄宝殿上香,毛小白跪在蒲团上很认真地念叨:“感谢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让小女子遇见如意郎君。但求君心如我心,生一堆胖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