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璎拦在他面前,“里面有宝贝,得赶紧送回去。”
同时,王实招呼轿夫起轿掉头。
孟津目送轿子走远,从轿夫吃力的神态判断出,轿子里有重物,估计是个人。但也只是笑笑,没点明,“官家在前面的等着,快跟上。”
屋里暖香袭人,轻纱飘摇,铃铛阵阵,歌舞宜人。
裴璎和孟津席地而坐,手中把玩着杯盏清谈。两人左右都有侍女伺候酒水。而上位的赵瑞左拥右抱,仰着头由侍女喂葡萄。
舞池中,胡笳乐调越快越级,穿肚兜披轻纱的舞女飞快旋转,肚兜上坠着铃铛,舞女手腕和脚踝上也绑着小铃,每一个动作,在乐调飙到近乎嘶哑崩裂之际,舞女把身上的轻纱甩开,或跪或站摆出定点的姿势。
赵瑞眼神迷离,胡乱地鼓掌,嘴里塞着葡萄,叫好的声音含糊。
这一曲跳完,舞女退下。
紧接着,胡笳奏响苍凉的曲调,一个脸上蒙着轻纱的,全身裹着紧身黑衣的舞女上场。
孟津品咂着鲜艳欲滴晶莹剔透的酒水,侧头和裴璎说:“这个柳如是,花样确实多。你看这身衣服。”
裴璎眼角扫过去——
黑衣勾勒出饱满的酥胸、挺翘的臀部,但手腕脚踝和纤腰却露出来,柔腻婉转,妙曼多情。
孟津说:“该遮的不遮,该露的不露,厉害呀。”
胡笳曲调骤然一变。
黑衣舞女随着曲调扭腰,摆臀,柔臂,击掌……每一个转身,都把胸臀挺出来,转回去的时候,眼角却朝主位上瞟着,宛如猫儿眼一般的眼神,恁是勾人。
赵瑞看的眼神发直,随手把身边两个女人推开,向黑衣舞女招手,“美人……美人!来,来,过来……”
舞女前进一步,后退三步,再前进五步……就这么吊着赵瑞。
赵瑞忍无可忍,从坐席上站起来,把舞女拉倒怀里。
孟津狠狠灌了一大杯酒,摇晃着身体站起来,自觉退场。
裴璎也跟着离开。
离开房间时,回头又看了一眼。
如果他没猜错,这个舞女是柳如是留着的王牌,因为毛小白逃了,柳如是硬着头皮使出杀手锏。但如果今天毛小白没有逃走,现在被赵瑞拽到怀里的,就是她了。
走出屋子,奢靡的香气淡了很多。
孟津不顾形象地伸懒腰,仰头看着东边天上的弯月,轻声感慨,“柳如是在两年前崭露头角,你把她引荐给官家。而今,官家行事越发糊涂,再也不见前些年的精明,甚至连先祖遗训都置之不理。”
“天子如此,百姓该如何?”
“至璞,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裴璎拢着袖子,站在他旁边。屋檐下的绸纸灯笼摇晃,照出他被冻得发红的脸,“既然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就不要去想是否后悔。梅公,即便没有你我二人,只要官家身边跟着刘尽忠,就肯定会有别人做同样的事。”
孟津怔怔地想了会儿,恍然轻笑,“不说这些了。”
揽住裴璎肩膀,带着他往一边走,“说说轿子里的人。你把裘衣留在轿子里,王实又急切地使唤轿夫把轿子抬回去……里面那位是你府中的人,且还是女眷?该不会是,上次在绣澜坊遇到的那丫头吧。她去崇云寺给玲珑吃剁椒鱼头,玲珑爱吃吗?”
裴璎侧眸看他,“你?”
孟津拉长脸,恶声恶气地说:“你那个宝贝猫,每次见我都挠我,还不许我派人给它吃剁椒鱼头?”
裴璎说:“我以为,剁椒鱼头是一道菜,但为什么要把生的鱼头和生的剁椒放在一起?”
孟津傻眼,“啥?”
裴璎说:“所以,玲珑叼了鱼头,把剁椒留下了。”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毛小白感觉颠簸的轿子停下,赶紧掀起轿帘冒出头。
王实扶着她,长声叹息,“丫头,你今天可把哥哥吓死了。”
毛小白揣测,莫非王实发现她失踪,向小白公子求救,小白公子坐着轿子去接她?可她隐约看到后面还有两顶轿子,而且柳如是对轿子里的人毕恭毕敬……
也许,后面的人是小白公子的友人、右相府的主子。
毛小白脑中浮现出孟津宽袍广袖的样子,心中暗道:救命之恩大于天,她有机会一定回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