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剪子剪了烛花,挑亮烛光,本应该去睡了,可是心里难以平静。他看了看自己的床帐,干脆又一次提刀推门出去,来到屋前的空地上。
刚刚挽个刀花,便感觉身后有一种轻微的风袭来。在这寒冷的冬夜,寒风自然是时时都有,可是这微风来得如此特别,让他立即惊觉,猛地回过头来。
浅淡的星光下,白衣女子如幻影般站在他身后,几乎看不到她的表情,却有很微弱的笑意传递过来。
夜色中,她的双眸闪着水光,正在无声凝视着他。一切那样虚幻,那样不真实,让他觉得这个影子根本就是一个梦。
隔着几步的距离,谁都没有动,只是凝视着对方,竟说不出一句话。
柯不逢最后一次眨眨眼睛,他眼前的形象并未消失,反而越发清晰起来。她和以前一样,仍旧是一袭白衣,可是又不尽相同。从前她一直白衣胜雪,可是现在,不知是因为夜色的掩映还是一路风尘,她的衣衫显得暗淡而残旧。头发还是那样随意披拂,也略显凌乱。几缕散发垂在她憔悴的腮边,那张消瘦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波光粼粼。
她还是站在那里不动,良久,突然笑了一下。
“柯不逢……”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可是还未说下去,口中便涌出了鲜血,身子晃了晃,便欲倒下去。
柯不逢只觉得脑中轰鸣一声,身体已经动作在先,一步冲过去抱住了她。
“落雪,是你么?你……怎么了?”
两个人忽然靠近,那个柔弱寒凉的身体已在怀中,看着她抬起头,染血的唇角扬起,在对着他微笑,心中疼痛的浪潮狂暴地翻涌起来。
“我没事……”她的眼睛紧紧锁着他,好似想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印进心里,“就是有点累……”
柯不逢弯腰下去一手托住她的腿弯,将她轻轻抱起来,快步冲进屋里。
刚刚将她放在床上,就听到进屋时胡乱掩上的门被人敲响了,门外传来两个浣刀山庄弟子的焦急询问声,“小师叔!小师叔!”
柯不逢心中一惊,略迟疑了一下,抬手放下了床帐,返身回去开门。
门开处,两个全身劲装的弟子站在门外,借着他开门的间隙,快速向屋里扫了一眼。
柯不逢道:“何事?”
那两个弟子道:“我们今夜当值,方才恍惚看到有个影子,好像是冲这边的院子来了。我们担心有刺客,追过来看,只看到小师叔你的房间还亮着灯光,可有什么动静么?”
柯不逢眨眨眼睛,“没有。我也要睡了。”
那两个人又四下看了看,低声道:“奇怪,难道是我们看错了?”
柯不逢道:“若没有事,就回去吧。我会当心些,有事会叫你们。”
那两个人听了,抱拳后退道:“好,那我们就不打扰小师叔休息了。”
说着,两个转身而去。柯不逢看着他们走远,忙关门上闩,又来到床前,伸手掀起床帐。
床上的人静静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竟然是已经睡着了。
她依旧是方才被柯不逢放在床上的姿势,只是双臂紧紧抱着肩膀,看上去很冷。头发如乌云般披拂在枕上,衣衫单薄,而且衣角很多残破之处,若不是与她如此熟识,几乎认不出她就是当初那位白衣胜雪清冷如仙的端木落雪。
柯不逢看着她怔了怔,伸手展开棉被,盖在她身上。
她的样子如此憔悴,满身风尘,疲累不堪。也许她是几天几夜没有休息,赶了很长时间的路,才终于来到了这里。她终于见到了他,心中的坚持骤然放松下去,意识便立即不可遏制地休息了。
柯不逢呆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在床沿上坐下,眼睛却没有离开她的脸。
灯下看去,她的脸也是脏脏的,嘴角还沾着鲜血。柯不逢的手指按在她的脉搏上,她的脉息虽然还好,可是内力却耗损得很明显。
想要抚去她唇角的血迹,手抬起来,心又在矛盾,最后,手还是收了回来。
她这样急着赶来,不惜过分透支体力,运用轻功到如此程度,竟只是因为急着来找他么?难道他在她的心里竟然如此重要,竟值得她如此不遗余力在那杳无人烟的荒山野岭找寻草药,找了这么久的时间,又不眠不休地赶回来,只为见到他?
难道在他心里这样放不下她的同时,她也是一样在意着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