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凹进去的一个小橙脐,示意路与看。
路与好奇地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地歪头看她。
她在他目光中,继续说:“你看啊,这种有一个小小的肚脐眼的呢,就是母橙——”
说着,她又从袋子里找出一个周身光滑的,“——这种外边看着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的,就是公橙。”
“嗯?”路与仍不懂她的意思。
“母橙更甜,公橙的话,就比较酸了。”
他懂了,点头,不咸不淡地“哦”了声。
姚寒露见他一脸置身事外的模样,伸手轻轻掐了掐他的脸,龇牙问:“哦什么,记住没有啊?”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平常,回她说:“没有。”
姚寒露稍稍拧眉,“这都记不住?”
“嗯。”
她纠结了会儿,后还是放弃挣扎,叹声道:“唉,算了,你也用不着记,姐姐记得就够了。”
香橙的味道,淡淡的,悬浮在空气,叫人想起冬天。即便到嘴里,不够走运的话,并不能配上这番味道。
有些人的生命是如此般馥郁的,她恰恰是。
他愈发觉得,人生便是犹同一个挑拣脐橙的过程,只是从未想过,二十岁,能挑到一颗到嘴里能甜至融化的橙。贪心不足,还要将她播种,企盼她的橙黄色,变成太阳,帮他把他的生命里的暗,稀释去肮脏和不堪。
并且奢望更多,妄图就此一生。
他忠于本心,眸光沉沉,望进她的眼睛,问:“可如果姐姐不在我身边呢?”
姚寒露没发觉他的异样,托着腮想了想,橙子抵着下巴,有些凉,“嗯,这个嘛……
她豁然,“如果姐姐不在小与身边,应该也没关系。”
脸上渐渐浮现起笑意,一字一句道:“因为姐姐一定会,想尽办法飞到你身边去的。”
“真的?”他想确认。
“当然是真的。”姚寒露面色诚恳,后面的话,声音是趋近水波的温柔,“我不舍得让你一个人,没有我的话,我担心你会受伤。”
他没说话了,看她的目光灼灼。
姚寒露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脸微微发热。好半天,见他唇瓣在动,问她:“那你愿意跟我去瑞士吗?”
爱是虚无,恨亦然。
然而后者是无尽苦涩,前者却百般绮丽,执意要告诉你,快乐的方式在这里,有一百种[注]。
而他想起有个蓝色的夜晚,在梦里,他选择了后者。
*
冬天的医院适合姚泉散步透气的地方实在太少,只能在住院部大楼走动,但来往人多,还要碰一鼻子消毒水味。
姚寒露想着,还是应该把姚泉转到疗养院,虽然医疗设施可能稍微差些,但姚泉的病,显然疗养环境更为重要。
但姚泉早已习惯,对此并不在意,嘴上念着她:“还是这儿好,我跟我们病房那几个病友都熟了,再换个新环境,我可能还习惯不来呢。”
姚寒露没说话,推着他的轮椅,在走廊尽头又折返,将刚才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姚远呢?怎么又没跟你一块儿来?”
她垂眸,帮姚泉理干净肩头一点灰尘,回他:“他那所学校管得严,最近准备一模,抓得更紧了,周日都没见他们休息。”
说起来也很奇怪,原本以为姚远为了派出所那事,会跟她冷战一段时间。谁知道,那事后不久,他就先向她服了软,近来比起以前,听话不少。
她有一次为找以前的教材回家,见他坐在客厅里写卷子,还吓一跳。
他这突然改变的原因,她没去深究,只是自那以后两人都不再提那晚的事,默契地都暗暗将它揭了篇。
倒是叫她想起另外一件事,心里突然有些没底。
姚泉见她一副闷闷的样子,察觉出不对劲,抬头问:“怎么了?看你这一脸愁的,是不是要毕业了,压力有点大了啊?”
姚寒露摇头,过会儿又点头,反复好久,才说:“是也不是吧。”
“还有别的烦心事?”
她静了会儿,沉思许久,后说:“爸,我想出国。”
“噢——”姚泉表情没变,只点了点头,说,“出国好啊,是该去外面见见世面——想去哪个国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