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不断传来汽车的鸣笛声,高调昭告别墅内的人,有客人到了。
路与对此有所感应,他闻声猛然站起,起身时的动作幅度太大,不慎将坐着的椅子推倒在地。
“嘭”地一声,吓得她也跟着站起来。
然后是她的课堂被他不受控的情绪打断,看他如同疯魔了一般,用手拨开了一切置于他面前的物品。
原本安好放置在书桌上的铅笔、图纸和许多颗不锈钢表带扣零落一地。
这才能算得上真正的发病。
她想起她第一次来路家她误会的那次狂病发作。与此相比,简直是小儿科。
可这次她没有按报警器,只是站在书桌的一旁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在捣毁一切之后,无助地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抱着头发抖,连呜咽声也没有。
除了他急促的呼吸声。
起伏的胸口。
像一条失水的鱼。
门外的保镖早已身经百战,还没等到她通知,又是五人同时贯入,有秩序地分出四人钳制住路与的四肢,将他反扣在床上。
剩余的那一人在他手臂上注射安定。
让这条鱼在挣扎中得到水,使他安宁下去,但却再没有了生息。
五名保镖像被拧紧了发条的小人,他们做完这套连贯的制降动作,又再次离开。
离开时,他们忘记将门合拢,使其寂寥地开出半道缝隙,这给后到的何森行了方便。
“姚小姐,您没事吧?”
何森后到一步,先关心的人却是她。
姚寒露故作镇定地摇摇头,转身想要跟他面对面时,却趔趄了几步——她的腿竟有些软。
楼下依然传来不间断的汽车开进别墅车库的声音,路家的别墅来了稀罕的客人。
她有些讶异,匆匆到访的客人竟能撼动山脚调度室坚定不移不派车上山的管理大叔的决策,让这好几部小轿车开了上来。
因此断定此人身份尊贵。
这位客人,何森向她介绍,说他是路新南,是现在ROAD的二把手,也是……路与的嫡亲叔叔。
即便血缘关系亲近,但路新南长得和路与并不相似。
也许路与更像他的母亲一些。
路与的样貌更趋立体深刻,五官棱角无一处不是恰到好处的分明。
路新南则面庞消瘦,鼻子有些塌陷,但因为戴着金丝边眼镜,所以鼻梁的缺点倒不那么明显了。
而此刻他正坐在一张绛红色沙发椅上,手里捧着一杯阿姨刚端进来的咖啡。大约阿姨已细心为咖啡添上冰块,他连着抿几口,姿态显得十分轻松。
姚寒露觉得这般画面倒像那日在院长办公室,心情也似面对院长余智的委托时的那般忐忑小心。
“路与最近怎么样?”他忽地发问。
“路与很乖,他在学习方面,有很大的进步,他现在已经……”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便被路新南打断:“嗯——姚小姐,”
他复而又小酌了一口精致杯盏中的浓醇液体,吞咽的动作慢条斯理。
“你可能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他微微抬起了眼皮,眼神里没有装下多余情绪,但双眉轻蹙,已透露出他的不耐烦。
“我问的不是他的学习。关于路与的一些具体情况,余教授难道没有跟姚小姐说吗?”
“嗯?”她听得一头雾水,只好解释,“余老师当初跟我谈这份工作的时候,只提到过路与的病情和我上课的时间安排,并没有提到过别的。”
路新南脸上疲于听取她声音的表情再现,姚寒露看着不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顶着一腔忐忑,继续问道:“是不是关于这份工作,还有别的……指示?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能帮到路与的,路先生您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尽力做到的。”
他听罢,终于正眼看她,收回视线的同时,手里的咖啡杯也被他放在了沙发旁的矮圆桌上。
“路与是我的侄子,他父亲去世的早,他的事理应是由我这个做叔叔的来料理。但是我平时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照顾他,所以才委托余教授给他找个家庭教师——也就是你,姚小姐。”
他皱起了眉头,眼睛因此缩小一倍,打量的目光从她脸上巡过,继续道:“你也知道,他的精神状况不太好,如果不找个人看管着他,指不定会给路家惹来什么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