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她妈,孩子他妈快藏起来,快藏起来……”
可屋子里哪里还有他孩子的母亲,整个屋子冷冰冰地,有的只是桌上放着的还冒着温热的一碗汤。
那是一碗排骨萝卜汤,排骨嫩滑,萝卜软糯,还贴心地放着枸杞红枣,这曾是他们女儿最爱喝的汤,他老伴每每想孩子了就会煲一回这个汤。想起这段时间里被老伴神神叨叨地念着的陈园园,以及此时不见踪影的老伴,他好似一下子就知道了什么似得,靠在门边,低低地哭出声来。
抢炮声很快席卷了整个基地。恐慌中的人们争着冲破后勤部的大门,冲到最里面,一捧一捧地抢着仅剩不多的粮食。慌乱之中,拥挤之下,地上有人滑倒,相携的孩子将扶着他的手一扔径直地扑上米仓,跌倒的人没有人扶起来,来往地人不停地踩踏,哀嚎声、疯狂声错乱不绝。
“都抢都抢,哈哈哈,反正都得死!”人群里白裙子的小云在人群里摇晃。
她癫笑着,趁人不注意一把踹开酒库的门,拨下酒坛子,任凭酒精泼散满地。“都要死,都要死的……晓峰,晓峰你在哪?”
她疯癫着,一边哭一边笑,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啪地把火点起来。
与此同时,那个叫晓峰的年轻人带着自己组起来还不到半个月的同伴们一路杀上最高的楼层,踹开最内间的房门。
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地面上是带着油脂和汗水的肮脏的被子、散落的各色种子,还有床被中央上,那个光裸着的种子者,她的身上脸上满满都是伤痕,泥泞的身下更是狼狈不堪,她瞪大了眼睛,空洞地盯着窗外飘飞的大雪。
年轻的领导者几步跌进房内,抱起她已经冰冷的身体,颤着双手将少女裹紧,勒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小彩,你睁开眼,看看我,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求求你……”
“我们说好的,无论怎么样都会在一起的,你怎么能丢下我。”
廉价的眼泪换不回沉逝的少女,漫天的大雪却妄图洗刷被掩盖的人间丑陋。
同行而来的人流露出悲痛,有几个上去想把他拉起来,却被挥退。
他抱着心爱的人,无声地恳求,发出绝望地嘶吼。
藤蔓化成尘烟后,沈玦头一次于清醒之下抱住同样清醒的陈园园。
时间骤然而逝,在角落里杨大婶发着颤,看着发狂的陈园园,求生欲使她瑟缩着身体一点点地往外爬,可没有人给她这个机会,她蠕动着还没有挪出一米,来自四面八方的细碎藤蔓猛地把她吊到空中。
细碎的藤蔓根茎掩藏在陈园园背后。
沈玦怀里的拽着他穿着的白衬衫的手动了动。额头埋在怀里,陈园园的手掌覆盖到沈玦肩甲的贯穿伤口上,掌下光线萦绕在皮肉下,温暖地感觉袭来,他低下头看伤口处,绿光自她的掌心萦绕到疼痛的伤口上,凝固的发黑的血液重新变得鲜活起来,它们逆着重力倒流回身体内,肌骨延伸,不一会儿原本空洞的伤口消失在他视线中,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皮肤。
这!
沈玦摸了摸完好无损的肩甲,抱着陈园园的手不自觉勒紧了。
这才是种子者嘛?他再看陈园园,整个眼神都变得凝重了。
陈园园没管沈玦怎么想,想了什么,她一把推开他,站了起来。
杨大婶惊恐地扭着身体看走到面前的陈园园。“不、不是我要害你的,都是他们……”
话还没说完,咽喉被扼紧。
她熟悉的面孔站在面前,陈园园本来是那样温和,那样让人觉得亲近,可现在一改曾经让她贪婪、让她横生恶胆的温柔,她又变得那么冷漠,冰冷地眼神像是索命的无常。她突然很害怕,突然开始后悔自己做下的事情。被绑缚着的身体不停地往后瑟缩,但无论如何她都挣不开那双纤弱的手。
“我本意是救你,”陈园园面无表情地开口。“可最终害死你自己的,是你自己。”
那双因年迈而布满皱纹的眼睛骤然蹬大,脖颈下横着的手稍一用力,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只剩最后一眼雪白。
陈园园松开手,从她身后蔓延出来的藤蔓散去。失去生机的老年妇人在她眼前跌落,在地板上砸出一声闷响,最后一点点变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