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顾知慕接触过几回,虽说喜欢他的聪明、博学、多才,可也瞧出来,他于世情上七窍通了六窍。
可不管他将来升到什么位置,他由叔父抚育成人是跑不掉的,做人得讲恩情,否则德行有亏,不管你爬多高,也能让人揪着把柄给踢下去。
徐博就千叮咛万嘱咐,算是把他教得像模像样了些。
可一旦再深入下去,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越是弱的子、侄,越是得长辈怜惜。
顾歧不由得拍了拍顾知慕的肩,问他:“你成亲之后住在哪里?”
“就住在这儿。”
那不就得了?顾歧道:“我知道你孝顺,不愿意我们住在客栈,但这本也是实情。顾家从没踏足京城,自然无处落脚。你也不必不安,回头让你大哥和三弟赁处宅子也就是了。”
按徐侍郎的意思,是请顾家一家都去徐家。
顾知慕再不通世情,也知道此举不妥。
想来想去,他觉得叔父说的最有道理,当下就点头同意了。
他送顾歧到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问:“叔父,四弟怎么没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顾歧精于世故,早就做好了准备,谎话张口就来:“他一直在京城的。”
他目光咄咄的望着顾知慕,道:“你们兄弟还要守助相望,彼此多加照顾。”
顾知慕脑子懵了懵,含糊的应道:“啊,哦。”
虽说早知道顾知远在京城,可他愣是没见着。叔父会怪自己没照顾四弟吗?
顾知慕脑子慢半拍,等诸人都上了车,顾歧也挥手让他:“回去吧,等都安顿下来,你再过来。”
他站在马车边,才想起来:“叔父,你们远道而来,好歹吃顿饭再走,我已经让人在酒楼里订了酒菜……”
大老远的来了,叔父也就喝了半盅茶,这就出来了,不像话啊。
顾歧是哭笑不得。不是顾知慕不孝顺,是他心里实在没这些俗务。
他当然不会计较,只道:“知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不是,叔父,我……”
他还有好多话要问叔父呢。
顾歧安抚他道:“等我们安顿下来,咱们叔侄再坐下来叙话。”
……
就是因为没有提前说,等顾歧请顾知慕过来商量事情,顾知慕乍然遇见姜知甜,他简直吓了一大跳。
姜知甜是和顾知远一块儿来的,可来的路上,有位贵人乘车撞伤了个孩子。
顾知远不忍,下车简单替孩子正骨包扎,又送去医馆,姜知甜便先一步到了。
顾知慕愣愣的望着姜知甜好半晌,眼里的神色从“我别是认错人了吧?怎么京城也有一个同姜氏面目相同的女子”,到“不,我没看错,她就是姜氏。她怎么也来京城了?叔父不曾替我做主,与她和离么”,再到“也对,她一个柔弱妇人,若是和离,必然没有生路,想来叔父不忍,那她是怎么想的?愿意委典求全,在我的后院求个容身之地”?
最后是“我到底该怎么办?到底曾经是夫妻,纵然没有夫妻恩义,可我也不应该置她于不顾。要不,我就勉为其难,给她一个妾室的名份”?
姜知甜十分恼火。
见着顾知慕,她是不怕的。
说起来,两人无恩无义。她欠的是顾歧,也算是报了恩。
和顾知慕本就没什么情份,哪怕是和离,或是被休,她也不怨不恨。
只是,他这么直眉瞪眼的瞅着自己做什么?
疯啦?傻啦?
姜知甜就想避开。
她不进去了,免得顾知慕言辞无度,自己抹不开面子,白白受辱。
可顾知慕已然挡住了她的去路:“姜……姜……”
姜你妹啊。
他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连她叫什么都记不得了?
姜知甜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既然避不开,就屈膝一礼,道:“顾二爷。”
“那什么,你,你来了……我,我不知道。”
顾知慕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哪句开始说。
姜知甜敷衍的点了下头。
他竟然不知道?
真是奇了怪了,顾先生不像这么没章法的人,可这么大事,他居然没提前同顾知慕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