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难明(大结局下)
宋挽之能理解沈离彻骨的恨,但她有心安慰,却也清楚她此刻的任何言语都是徒劳。
她信因果,认为世间万物所有事的发生都有它的缘由。
沈离并非嫡子,他从小就被父亲叔伯们苛责,只学会了如何功于心计和保护自身。像沈离这般自幼被打击着长大的孩子,会有种长在骨子里的怯懦和自我否定。
即使那孩子长大成人,表面上如何独当一面,但内心深处永远没有安全感,敏感脆弱、不堪一击。
他们不知道如何守护自己在意的东西,就只能把那些东西暗暗藏在心里的最深处。虽然他们看上去为人心思深沉、无欲则刚,实际上是害怕自己内心在乎的东西被人拆穿后,又被人否定。
沈离就是这样的孩子。
所以当宋挽之的哥哥遭难,沈离懦弱了,他觉得自己帮不上忙。沈离心里明明是千万分在意宋挽之的,可即使被这种思慕折磨至死,他也不会对宋挽之说出一个字。
因为他害怕打击。他从小被否定惯了,他怕他若是将藏在心底的心思暴露,就像被脱/光了扔在大街上一样,再次被众人打击指责。
他害怕失去,所以宁愿不曾拥有。只要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他还可以自欺欺人的,守着他这荒芜黑暗中的最后一点热。
这就是他的懦弱。
他故步自封,用骨子里的自我否定,把自己沉迷在他自己给自己编织的这么个永远难以逃脱的牢笼里。
直到初年的死,撕破了一切貌似平静的假象。一个单纯良善的好姑娘,用自己的死告诫他,是时候反抗了……
宋挽之懂沈离的怯懦,也懂他此刻的幡然悔悟。现在的沈离,才是真正在为自己而活的沈离。初年不能白死,宋挽之知道沈离一定会为初年报仇的,她也相信沈离一定有这个能力。
当初宋挽之看见过初年望着沈离的眼神,那双眸子少女含春,满眼都是欢喜,宋挽之便知道初年是心仪沈离的。而因初年在沈离身边日日相伴,沈离还未曾发觉,也还未有他自己的想法。
此间少年,风华正茂。谁又能想到如今也就半年不到的时间,他二人便阴阳相隔。
宋挽之心有唏嘘,但她从未参与沈离和初年的事,现在便也没有资格站在沈离身边,告诉他不要悲伤一切都会过去。
真正的痛,只有当局者才有资格说痛,任何苍白的安慰都会显得矫揉造作。
所以宋挽之选择闭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静静待在沈离身边陪着他。
“走吧,去钟楼看看,究竟是哪路人马可以率先攻入这大邑王朝巍峨百年的皇宫。”
斯人已逝,眼下还有硬仗要打,沈离不想让自己长时间沉溺在自怨自艾的氛围中。休息片刻后,他就重新扛起宋挽之,朝高度足可以俯瞰整个皇城的钟楼走去。
皇城四周的喊杀声愈来愈近。
宋挽之和沈离二人一路上看到好多宫人都纷纷往外逃命,也就沈离和宋挽之反方向往宫里走
当沈离把宋挽之搬到钟楼最高层时,沈离整个人都汗涔涔的,外衫都湿透了。
宋挽之衣袂飘飘坐在围栏上,抱着她那两条被敲地血肉模糊的腿,看着像刚游泳回来的沈离,心里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想想宋挽之也就马上释然了。上钟楼是沈离的意思,是沈离非要扛她上这么高的地方,其实按她的意思来说只要能等到她家世明,随便在哪儿都一样。
然而不得不说钟楼的视野十分开阔清晰,此刻宋挽之和沈离已经能看到戴着红布巾的洛族士兵们撞开皇宫的西华门,朝大殿攻来。
但因钟楼的位置太高,下方士兵混杂、人数众多,宋挽之和沈离还看不清带头攻入皇宫的人是谁。
宋挽之两只手紧张的紧攥袖子,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下方。
而沈离却全然没有宋挽之的激动,只是默默站在她身边看了她许久。
“你本性跳脱不羁,重重宫闱的生活向来不是你喜欢的。但若是世明率先攻到这里,你会同他留下守着这江山社稷吗?”沈离向宋挽之问道,目光深沉而阴郁。
宋挽之紧张的盯着那些骑着高头大马朝大殿涌来的人群,想努力从中找出世明的身影。
听到沈离发问,她并没有回头,漫不经心道:“我还没问过世明他会不会留下重新当洛族的太子。不过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他胸中有天下,我就陪他守着这万里河山,若他不愿被这些政权斗争所扰,我就陪着他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