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老妪长年劳作,那手劲你能挨得起?」
都挨过十几年,哪有挨不起的道理?但这话她没敢说,只能笑得一派从容,好像奶奶真的算不上一号人物,好像两人对峙就是小芝麻对上大西瓜,别怀疑,大西瓜指的是她。
虽然事实恰恰相反。
「真的不会,人格保证,绝对不会有你担心的那种事。」
他寒了脸,对蹲在树荫下的嗯哼、啊哈说:「护着她。」
像是能听懂似的,嗯哼、啊哈挪动它们的屁股,一左一右躺在两扇门边,充当起门神。
她好说歹说,才把萧承阳给劝进屋里,而待在屋里看书的董裴轩早听见外头的动静。心道:担心什么,徐家老太婆啥都不怕,就怕被银子砸,拿两枚银锭子就能砸得她鞠躬弯腰,大声喊爷爷。
送走萧承阳,徐皎月深吸气,抚抚胸口,看一眼墙边那棵夹竹桃,树根下埋着瓦罐,瓦罐里装着她三百多两银票,那是她的全部家当,本打算用来开铺子赚钱,给家里盖新屋、置田地,现在……希望它们不会变成救命财。
门砰砰敲撞起来,她握紧拳头,对自己说:「不怕,没事的。」
勾起惯用笑脸,她走到门边,打开门,没想到徐陈氏看见她,二话不说抡起柴刀当头就砍,她下意识弯腰躲过。
喀嚓!徐陈氏肯定是用尽力气了,那把柴刀竟然就卡在门板上拔不出来,一刀没劈到,她的大掌猛往徐皎月身上招呼。
「你这个败家精,我们徐室对不起你啥,怎就生出你这个大灾星、赔钱货……」
话没说完,嗯哼、啊哈四条腿一蹬,蹬到徐皎月身边,阴冷锐利的目光对上徐陈氏,它们发出警戒低鸣,吓得徐陈氏停下手、脚发软。
「别,这是我奶奶。」徐皎月连忙反身护在徐陈氏身前,阴止白狼们冲动。
徐陈氏见状,手上又来了力气,啪地一巴掌从她后脑打下去,打得徐皎月一阵恍惚,转头傻傻地看着徐陈氏。
她的眼光让徐陈氏更生气,巴掌打横甩过……萧承阳没说错,乡下老妪长年劳作,手劲确实很大。
她指着徐皎月的鼻子,怒问,「你这个搅家精,说!田契房契,你拿到哪里去?」
「我、我……没拿啊。」她被吓得结结巴巴,脑袋发傻。
「没拿?你哪来的两百多两?我把城里的几间绣坊全都问过了,根本就没人给你两百多两绣屏风,对不?就算你会双面绣,也不过是卖了条帕子,换一两银子,对不?」
奶奶起了她的底……
怎么办?徐皎月脸色惨白,嗫嚅道:「奶奶,我真没拿家里的田契房契,如果有拿,让我遭天打雷劈。」
「你这贱妮子说的话能信?」
「奶奶,你想想,就算把我们家的里地屋子全卖掉,也换不了两百多两呀,您说是不?」
她问得徐陈氏一顿,可……田契房契就是丢了啊。「那你哪来的银子?」
「我给的。」董裴轩从屋里走出来,灼灼目光看得徐陈氏心生畏怯。
几年前,他把在山上迷路的徐月带回家,儿子说他是高人,让她敬着尊着别乱说话,她不在乎他是不是高人,她只在乎之后他每年都会送上几两银子,让徐皎月上山替他作家务,这笔钱让她对董裴轩分外敬重。
「那是两百……」
「两百二十两银子,丫头说她爹今年肯定能考上举子,非让我把钱借给她,我真不晓得这小丫头能够拿什么来还债,徐大娘,你说呢?孙债是不是该由长辈来承担?」董裴轩接下话,幸好徐皎月向他交了底,否则他还真不能把数字说得这么精准。
董裴轩这么一说,徐陈氏急了,家里田契房契和她攒的几十两银子全丢了,她哭都来不及,哪还能承担其他的?
她气得跳脚,指着徐皎月痛骂,「你这败家精,谁让你借钱的?」
董裴轩听不下去,怒道:「她不借钱,你儿子怎么去考试?花钱的时候不感激皎月,提到还钱就立刻翻脸不认人?你还是当人祖母的吗?丢人现眼!」
「我、我这不是急吗!我那点银子和田契房契全丢了。」
「你家里只有皎月一个人?怎么就赖到她头上?你儿子呢、媳妇呢,你不是还有两个孙子?」
「我儿子去考试,干么带那些上路?两个孙子年纪小哪里懂?而媳妇……」
说到媳妇,她摇头,更不可能了,媳妇娘家是大商户,怎会瞧得上家里这几亩薄田,当初要不是看中儿子人品,姜家怎舍得女儿下嫁?更何况多年来,亲家公还不时接济他们呢。媳妇眼界高,对这点小东西瞧不上眼,所以……不可能是媳妇,肯定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