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敦从前受了许多苦,她怜惜他。自从成为她弟弟后,不说无微不至,至少嘘寒问暖是做到了,缺爱的孩子执着于温情,正如胡敦执着于她。
不过……
她想起胡敦做的那些事。这孩子还是有点可怕,跟她曾经遇到的单纯莽撞的十几岁孩子不一样。
而且……
她抱住头,有些苦恼。胡敦占有欲太强,初中小男生会极力表现自己引起她的注意力,求而不得时也就生生闷气或者不写作业,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过激行为。胡敦的所作所为可不止这些。
和绣月斗气倒也罢了,那几位议亲对象,有生意上被使绊子的,有被怂恿斗殴的,一般的小男孩可没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而且他这些天愈发肆无忌惮,今天午间做的事情更是远远超出她能接受的范围。如果她没醒过来,他要做什么?想到可能会被自己的“弟弟”亲到,胡桃就觉得头皮发麻。
我可不想玩德国骨科!
胡桃虽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女青年,可人生经历单调到乏味,家里事从不需要她操心,无论在社团还是寝室都没遇到过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这种超纲心理问题,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她不傻,看得出问题,但对于如何解决胡敦问题,她却也没什么头绪。
胡桃叹了口气,既然知道缘由,那就让这一切快点结束吧。她有些自暴自弃,想不出妥当的方法,那就来个简单粗暴的。
她又不是知心姐姐,养大一个孩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没理由苛求太多。这个时代的十六岁也该为自己负一些责任,她没义务提供从生到死从物质到心理全方位一条龙服务。
毕竟,她只是一个任务者。
第二天她一大早就去拜访胡大夫人,两人在屋里悄悄说了会儿话。
回来的马车上,如月取出软垫给胡桃靠着,状似无意地说道:“大夫人对小姐可真好,今天拉着您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胡桃懒懒看了她一眼,小丫鬟果真有规矩,动作仪态挑不出错来。就连说话时,也是低垂着眉眼,一副恭顺模样。果然是胡敦挑来的,这做派跟他一样。
见她不说话,如月又说道:“不过今日大夫人看起来格外高兴呢,可是有什么喜事?”
胡桃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起来:“自然是有喜事。”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含在嘴里,含糊着:“敦儿也长大了,我请大伯母给他相看几个合适的人家。”她的视线没从如月身上移开,自然没错过对方脸上一瞬即逝的惊慌。
胡桃有心试探,于是继续说:“大伯母听了很高兴,直说我考虑的周道呢。正好她身边有几个乖巧的丫头,说是过两天送来咱们府上,叫敦儿看看有没有顺眼的。”
果然。
胡桃看见如月被捏皱的裙子,暗道果然如此。
过了两天,胡桃又约绣月到郊外踏青,如月恰巧感染风寒,便没去,只叫了个小丫头跟着。
堂下站着一排五个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个个身姿婀娜,模样出挑。
胡敦看也不看她们,直直盯着胡桃,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胡桃避开他的目光,笑靥如花:“这些都是难得的好姑娘,方才嬷嬷说了她们每个人的好处,你自己瞧瞧可有合适的?你面皮薄,原本不该叫你做这些的。只是给你挑身边人,理应挑合眼缘的才是,这才叫你自己来看看。”
末了她又加一句:“可别叫嬷嬷久等了。”
说完也坚定地回看他,眼神是和表情截然相反的冷淡。
胡敦只觉得嘴里发苦,不知是被她娇媚的笑容晃花了眼,还是被她冷漠的眼神刺伤了眼,眼前的一切都那么让人烦闷,只希望她们马上消失。
他终究不是一般人,此时又有那么多人在场,他怎能露出破绽?于是很快稳下心神,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目光在那五位女子身上扫了一圈,便指着一位青色衣裳的女子说:“这位姐姐很好。”
那嬷嬷一看,脸上就透出欢喜,不过嘴上仍说着:“绿萝这丫头最是可人,敦少爷好眼光!剩下的姑娘也都是灵巧的,可还有能入您眼的?”
胡敦不由自主朝胡桃看去,只见对方笑容灿烂,眼里甚至透出真心喜悦,心情顿时跌倒谷底,连表情也无法维持。
他勉强笑了一下:“不必了,绿萝姐姐就很好了。”说完就仓皇告退,看得那位嬷嬷一阵笑,直说敦少爷面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