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永远不会缺自以为是救世主却连自己都救不了的可怜虫,可悲又可叹。
韩氏侍候一边陈须换下官服,一边问道“二弟回来,你们兄弟要不要聚聚?”
陈须朝她看了一眼,淡淡道“他不来拜会我这个兄长,难道还等着我去请他不成。”
韩氏素知丈夫虽对这个兄弟有些微词,但还是在意的,便笑着道“你不去请,我派人去请可好。”
陈须皱了皱眉道“多事。”不过他也没拦着。
韩氏素来是七窍玲珑的心肠,哪有不明白的,当即遣人去了,又命人准备酒菜。
韩氏嫁进武安侯府时,陈於还没离家出走,她对这个小叔子还算有些了解,人人都说他是纨绔子弟,韩氏却不这么认为,仅凭他对待下人的态度,就比那些真正的公子哥儿高强百倍。
因此,韩氏便有意为他们兄弟创造机会缓和关系。
陈於听说哥哥嫂子要设宴为他接风,初觉不可置信,再就是受宠若惊了。
虽说他与兄长是一母同胞,但并不亲近,初时,兄长看他的目光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后来直接变成了漠视,他一直以为全家人都不待见他,才放心离家出走,如今倒有些后悔。
陈须对陈於的感情比较复杂,他倒不在意父母多宠爱幼弟一些,只是陈於将这种宠爱弃若敝履,就让他不快活了。
他母亲着实在陈於身上花了不少心思,送他进宫和皇子一起读书,请有名的大儒为其授课,送他入国学,甚至后来为其定下蒋家的婚事。
母亲毕竟是女子,有些事她做起来并不是那么方便,可她还是为陈於做了。
他忘不了母亲屈尊降贵几次三番请求几位大儒进府当教习,更忘不了陈於离家出走时,母亲曾偷偷流泪,虽然他一早被封为世子却从未享受过如此待遇。他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他还是做不到不认这个弟弟。
晚膳是韩氏特意命人备下的,选的都陈须与陈於喜欢吃的菜,陈於在外只求吃的饱,没有那么多讲究。如今面对这一桌子丰盛的饭菜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不过他有良好的教养,并不狼吞虎咽,虽说如此,吃的还是急了些。
陈须表面上目不斜视,其实对陈於多有关注,瞧着他吃的急了,就将茶杯往他那边推了推。
陈於嘴角略弯了弯,顺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再放下,就只偶尔动上几筷子了。
陈须早早放下了筷子,偶尔自饮一杯,等陈於也放下了筷子,才命人收拾桌子。
他们这样的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无人说话,饭后,似乎也无话可说。
陈於心忧陆言,又不知该如何起这个话头,不免有些尴尬。
陈须瞧他这副样子,就知他心里搁着事,便主动开口道“有事?”
陈於斟酌再三,方道“近来有学生请愿恢复科举,大哥可曾听说?”
陈须微瞥了他一眼,问道“与你有关?”
陈於摸了摸鼻子“有一个被抓的是我的好友。”
陈须顿感意外,随即道“你那个朋友最好不要是陆言,谁都救不了他。”
陈於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陈须双眸微抬“每一次的变革总少不了鲜血的铺就,他既是引领者,就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陈於默然片刻,道“这不是变革,全天下人都知道,科举制度必然要恢复。”
“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必然会死,江山必然要换人来坐,那么是不是可以现在就叫陛下去死,再扶旁人坐这江山呢?”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陈须说起来语调却格外平静。
陈於有些傻眼“这怎么能一样。”
“皇权有时也需向世家妥协,得罪了世家或许比冒犯皇帝还要严重,你应该明白。”他没有说陛下的态度,因为没有必要,陛下或许有自己的思量,他可以通过这件事逼迫世家做出某种让步,但陆言的死活,他肯定不会在意。
陈於问道“陛下会不会借此直接恢复科举。”
陈须摇头“不会,现在还不是时机,边患未解,朝中更需平稳,世家在诸王叛乱中出力良多,近年行事又越发低调,陛下没有必要刺激他们。”他顿了顿又道“恢复科举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是陛下与朝中众臣以及世家公认的,无人能够打破。”
陈於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却还是忍不住道“若是这项进程因为某种意外而不得不直接走到最后一步呢。”
陈须看着他,淡淡道“你认为什么样的意外能让陛下,众臣以及世家达成这样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