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的意思是,要把怀弟弟在屋子里‘关’一阵子?”
“不是关,就是……让他先别再出府,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洛霖犀叹出一口气,道:“姨娘说你清楚怀弟弟,你真的清楚吗?怀弟弟向来都很听姨娘的话,可姨娘知道吗?他却最是一个执拗多思之人,一旦他认定了什么事,便恐怕一生一世也难以放开。像姨娘这般强逼着他掉头,恐怕……”
凤姨娘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原本认真倾听的神情这时候现出不悦来,说道:“二小姐这意思,就是还是要将此事告诉夫人了?”
洛霖犀不耐地皱起了眉头,道:“我若真想告诉母亲,今天还会备好了茶等姨娘过来吗?”
“那您这是……?”
洛霖犀道:“我根本不想管姨娘院中的事,若非看在怀弟弟和槃姐姐的份上,今天这话我也不必讲——我知道姨娘是听不懂我说什么的,我只说一句:怀弟弟的事情不能靠强迫,不要把你自己的亲生儿子逼上绝路了!”
凤姨娘皱着眉头听完她这番话,最后只问道:“二小姐这是答应不把这事告诉夫人了,是吗?”
洛霖犀转过头盯了她一会儿,最后说道:“是。姨娘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虽说洛湮怀与她的感情向来冷淡,但说到底终究是她的弟弟,她怎么也无法安慰自己说,做到这一步就够了。当她在屋外听见洛湮怀那样坚定,那样果决地说要娶紫嫣时,她就有种感觉,有什么坚韧又暴烈的东西已经在这个逆来顺受惯的灵魂中苏醒过来。而他那愚蠢的娘亲,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在用她泼辣蛮横的手段,企图将这狂暴如洪水的念想悄无声息地湮灭。这一切的后果是什么,她无法想象,或许……会让这个孩子原本就因自怜而悲惨的人生堕入彻底的绝望境地,他或许就此走上歪路,或许,是走上死亡之路。
她早就从他那双隐忍的眼睛了预料到了这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在这个孩子尚且只有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来了。
第二天,她去了洛霖槃的海棠阁,说起昨日的事,洛霖槃听了直叹气,说道:“其实我拿我这个弟弟很没有办法,他看上去软软弱弱的,其实心里主意却很大,而且他心思太深,有时候我简直都要惊讶,那些东西怎么会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会想的……说实话,你今天跟我说这一桩事,我竟完全做不出打算,妹妹,你教教我,我能怎么样呢?”
“……和他谈谈吧,看他心里究竟把那个紫嫣姑娘看得多重,或许一聊就发现,一切只是我多虑了。”
她点头道:“好,好……我过会就去找他。”
“别过会儿了,现在就去吧。我就不过去了,他对我生疏,我过去他难免藏着掖着不肯说心里话。”
洛霖犀回了自己院子,刚喝了几口茶,洛霖槃便进来,急急忙忙地说道:“出事儿了妹妹……”
孟紫嫣死了,据说是自缢,遗言也没留下一句,但来报信的潇潇馆丫头说,孟姑娘早上见了凤姨娘一面,则其死因,昭昭若揭。
洛湮怀三天之后才从潇潇馆回来,整个人失魂落魄,脸色苍白,低头垂手,如阴雨中的鬼魂。这一场雨淋下来,人便病倒了,病急了,成日的说胡话,慌得凤姨娘是哭天抢地,静下来时又四处诉苦,大家起初是同情,顺带看一眼笑话,之后便烦了,连笑话也不愿看。
第11章
两个月后,洛家大公子大喜的日子到了。
天还未亮,洛霖犀便从梦中醒来,窗外灯火通明,喜气洋洋,丫鬟婆子们早就起来,见她也醒了,便来给她梳洗穿衣。她从屋里出去,外头人声嚷嚷,到处欢声笑语,真比过年还热闹喜庆。
她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洛秦邕的院子里,整个院子都活泛着,偏偏新郎官的屋子却门窗紧闭,虽说时辰还早,看着也有几分古怪。洛霖犀便问道:“怎么?哥哥还没起么?”
一个婆子便说:“没呢……估摸是昨晚高兴得睡不着,这才醒得迟呢。”众人都笑起来,有人高兴地说道:“这下好了,以后咱们就有大少奶奶了。”
她便又走回自己的院子,天已经微微亮了,她脚步轻快,心里觉得很好玩似的。哥哥要成亲了——多么奇怪啊,她那个总像小老头似的哥哥,以后就是人家的夫君了,想想他也确实有做人夫君的样子,一手被在身后,一手握起来放在嘴边,咳嗽一声,沉着声音喊一声:“娘子——”她这么想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