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生常想,如果没有两年前的那场车祸,他会是怎样的?
他想他仍是意气风发的江二少,但若没有那场车祸,他是一定不会爱上她的,打小看惯了父母的相处,他觉得爱情实在没什么可憧憬,无非就是女人,无非就是床笫那些事,浮生若梦,他是从不肯亏待自己的,所以从前他有过不少女人,他的喜好也很单一,她们大都漂亮聪明知分寸,他得以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是那一场车祸改变了一切,之后他颓废在一方别墅里,不知是惩罚自己,还是惩罚母亲,从医院出来他就顺藤摸瓜地查到她,他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抹掉蛛丝马迹,可他是怨她的,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怨。
与此同时,那些女人一听江二少断了腿还离开了江氏,哪里还肯和他继续逢场作戏?他也是不在意的,他又不是江城,一颗心扑在那个苏醒身上,很早以前他就暗地里调查过,知道江城曾和苏醒在一个高中就读过,还真是痴情,他时常讽刺地想,又觉得这样很好,那个女人把他绑牢靠了,他还拿什么跟自己争?
直到那一天她被江城带过来,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他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这样一个女孩子感兴趣,早知道换做以前,他是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的。
那女孩子爱看书,一来就对着他的书架犯痴,后来知道她是文学院的,他居然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两年间他只有与书为伴,而她恰恰读书厌倦,连他手里那本《普汉先生》她都知晓。以往他的那些女人们,是没有人会陪在他身旁静静看书的,她们大都一上来就搂着他,使出浑身解数满足他,当然他也是很大方的,钱或者支票,只要她们伸手,他江二少从来都不吝惜。
只有那一百万他给得胆战心惊,也曾犹豫过,可是不出手实在不安心,他也没有别的意思,只希望她过得轻松一些,就算她不喜欢她,他也不至于以此要求她什么。就算问心无愧,他到底有些怕的,怕她知道后起芥蒂,怕她因此而把他当做以为有钱就能得到一切的那一种人,虽然他承认自己确实也就是那一种人,可他就是怕。好在她误以为那钱是苏醒给的,而那个苏醒也算识相,二话没说揽在自己身上,她毕竟是她姐姐,她不会太介意的。
江浮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个人,她什么也不做,她一点也懂得逢迎他,可只要她在,哪怕只是在他身上翻着书,他都觉得心满意足。
这就是爱情吧。他想。
他其实是不喜欢暧昧的,而她也一定不是那种会暧昧的女人,就在他思索着怎样开口捅破那层窗户纸,却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她主动的,那样一个羞涩的女孩子,也会鼓起勇气直视自己。
“我怕我会赖着你”,听她这样说,他的心狂乱跳着,仿佛回到十七八岁那样,整个人都是不受控地青涩着。于是他顺从自己的心意,他告诉她,“赖吧,赖一辈子。”一辈子,他曾经想都懒得想的事情,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说给这个女孩子听。多么不可思议啊。爱情。
那就这样吧,就这么安定下来,身心都安定着,再回头想想两年前,那个江二少可真是荒唐,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浮生里,有她相伴,他已经十分满足,满足到可以不去计较那半条腿。他甚至开始理解江城,他是从没叫过他哥哥的,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更不会有,但是他第一次从心底承认,有些地方他是比自己成熟的。
江城曾说过,他的一生只有那么一丝光亮,他一定要捉住,其他的他都不在意,都可以放弃过。那时候江浮生是怀疑的,哪有男人不在意事业?他怀疑他故弄虚招地迷惑自己,就像他的母亲一样,明明跟父亲分手了,硬要生下他留下一个祸害。是的,他经常觉得他是祸害,祸害了他们好好的一个江家。后来他懂了,他也释怀了,这世间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让你觉得过往都是烟云,也就从那时候起,他和江城,他们无声地言和了。
那个人他一定不会放过,不仅为自己,更为了长生,想到长生,江浮生心中某一个角落就隐隐泛着疼痛,“浮生哥,我妈说要我把你当亲人,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那干净的面容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长生,长生,为什么他不像他的名字一样长长久久,为什么那一天他要带上他。江浮生恨自己,更恨那个跟他有些血亲的始作俑者。
作茧自缚的江伯维,一定没想到最亲近的助理都会背叛他,也难怪,连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换谁谁不背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