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尖,瞅到茶几底下几本相册模样的东西,也不管礼貌不礼貌了,立刻笑着指着相册问老人:“这是相册吗,我能不能看一看?”
老人一怔,立刻回答:“看就看,有什么不可以,不用问我。”
相宛把厚厚两本相册抽出来。肯定是经常拿出来翻看,相册样式老旧,但很干净。
翻开相册,前面几页都是非常非常老旧的证件照,只有一寸两寸的模样,还有红底的照片,整张照片都是变成了黄色的,边缘卷起。是两个轮廓模糊的男女,隐约能看得出来有程晏爷爷的影子。
“这是你和奶奶结婚时候的照片吗?”相宛问。
老人动作迟缓地拖了把椅子坐近些,拿过茶几上的老花镜戴上,仔细辨认,才说:“是我和他奶奶。”
程晏爷爷奶奶的照片不算很多,往后没翻几页,就出现了一个孩子,从婴儿到幼儿,再到青年时期,全家福里有三个人。
程晏奶奶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就算放到现在,也是个十分好看的美人。
相宛看着看着,夸道:“奶奶长的真好看啊。”
老人眼里浮起一丝骄傲:“那是,她和我一个村里出来的,后来高考恢复,她还考上了大学。”
“那个时候的大学生很厉害的……”
相宛又翻了几页,很多照片都发黄了,有些保存好些的像是后来又贴了胶的,还有些没有,相宛怕碰烂了,翻得很小心。
“那个年代不都生很多个孩子的吗,为什么你们就生了程晏爸爸一个?”相宛忍不住好奇心,问了出来。
“他奶奶生程思御吃了很多苦,程思御也很乖,后面就不想再要孩子了。”
再没多久,那个男孩子,就是程晏的爸爸程思御,也结婚了。照片比以前的照片清晰很多,能看得出来程晏和照片里的女人很像。是程晏的妈妈。
相宛推测程晏家过去条件还是很好的。只有富裕的家庭才承担得起这么多照片。
程晏的爸妈结婚后照片就多很多了。他们夫妻两个很恩爱,两人的合照很多。
又过了几个春夏秋冬,才看见程晏妈妈大肚子的照片,没多久就看到程晏小时候的照片了。
上回在成都,相宛还问过为什么他们房子里都没有程晏的照片,程晏找了很久没找到,后来才想起来,可能是办他父母葬礼的时候,他爷爷来拿走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其凄惨的事。
程晏的照片更多,小时候很爱笑,在照片里总故意做鬼脸,应该是个很调皮的孩子。相宛看着看着也笑了。小时候他个子就高。
翻完两本相册,第二本里有一半是空的,内容到程晏九岁左右戛然而止。后面就再也没有照片了。
相宛很心酸,默默合上了相册。
到这里,一老一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半晌,老人凄然开口:“程晏这孩子,爸妈死的早,他奶奶那年听到消息没熬住,当场倒下,没几天也突然去了。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带过小孩,处理完他奶奶的葬礼,又去成都安排他爸妈回来,把他也接了回来。”
“他不愿意回来,成都没人照顾。靳家愿意照顾他,我不放心,强行把他带回来的。”
相宛放下左手里已经凉透的水杯,低头从后往前重翻相册。
老人还在喁喁自言,同相宛诉说才从成都回来的程晏是多么的不听话,在学校因为讲话口音被同学嘲笑就和同学打架,几乎每个月都要被请家长。
从小学到高中,简直就是调皮生的典范。
直到高中毕业,要填志愿的时候。
相宛竖起耳朵,程晏和他爷爷之间有个很大的心结,貌似就是那两年发生的。
“程晏想参军,我不同意。”老人抬头往窗外看了眼,一颗桦树干枯的树枝被北风刮的嘎吱嘎吱响,好像随时要断掉。
“你看我,当了一辈子兵,他爸妈,也是一辈子的兵,最后又落了个什么下场呢?我不想他再端这碗饭,太危险了。”
老人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浑浊地眼神只盯着窗外看,又叹息了一声。
“那你是怎么……”
相宛话没问完。
“我当时年纪还有点人脉,找关系把他从提前批志愿里划掉了。这孩子倔得狠,他知道自己条件是够的,高考分数也够,没被录取肯定有原因。想方设法找他靳叔叔给他查,最后知道是我做的,那个时候恨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