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她不在。
白维扬走到床边,将被子掀起来,她的外衣跟着也被掀了下来。白维扬拿着她皱巴巴的外衣,皱了眉头,他唤道:“岳知否。”没有人回应。
他记得洪青说过,上次她喝醉了,到了半夜才开始闹。他看一眼自己手里的外衣,心里的不安更甚,他又唤:“岳知否!给我出来!”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似乎还有回声。
他回头看一眼,月光从大开的房门中渗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淡淡的光影。他把衣服往床上一抛,转身跑了出去。
长廊上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往左边看一眼,往右边看一眼,黑夜里两边都似乎长得看不到头。他禁不住在心里骂,这相府怎么就这么大呢?这么大一个相府,她会跑到哪里去?他站着没动,开始回想洪青和他说,关于上一次她醉酒的事情。
洪青说,上一次她听他说白维扬小时候的事情。他跟她说,人一辈子多短哪,有话不说,现在后悔了吧?听完洪青这一句话之后,她就一直都闷闷不乐的,只顾低头喝酒。
结果到了半夜,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把洪青当成了白维扬,一口气把她藏在心里的,想要对他说却一直不敢说的话,统统都说了出来。
白维扬站在原地思索,他……跟她讲过什么?
一阵寒风吹来,他这才发现,自己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走了出来。反正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她会到哪里去,先穿件衣服,再慢慢找吧。他转身就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跑去。
他推开房门,径直就往屋里走去。他房间里的布置他已经很熟悉了,事情紧急,他也没去多看地上。结果,刚走出两步,他就被地上的凳子猝不及防地一绊,他忙伸手去扶旁边的书桌。一阵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他把手举起来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掌上满是墨汁。
他用干净的手揉了揉眼睛,稍稍适应了屋里的黑暗环境,他看到了自己的房间如今是怎样一副惨状。从房门走到里屋,所要经过的地方都是乱七八糟的。凳子横七竖八地挡在路中间,凳子之间散落着毛笔砚台等物。
这种混乱似曾相识,白维扬用手揉了揉太阳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到了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糊里糊涂的岳知否半夜醒来,摸黑从她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接着,她又摸黑走到了他的房间里。
白维扬站在乱凳阵中,向屋内不耐烦地一声唤:“岳知否——”
屋里立即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像被发现了行踪的老鼠在急忙躲藏。
白维扬:“给我出来!”
屋里鸦雀无声。
白维扬只好小心地拎着衣摆,在凳阵中跋涉。他能感觉到地毯被泼湿了,每走一步,他就能听到滋滋的水声。他强忍着内心的不爽,一路走到床边,果然,他看见被子里鼓起来一个大包,显然是有人躲在里面。
白维扬又好笑又好气:“岳知否,我看到你了,出来。”
“……”
“出来!”
被子里这才慢慢地冒出来两个白白的爪子。她把被子一扒,露出半个脑袋来,乱蓬蓬的长发遮盖下,一双眼睛正巴巴地看着他。
白维扬:“……”一个时辰前他怎么就这么天真地以为,她真的就睡着了。他又叹一口气,才柔声哄道:“快起来,回去——”她毫不领情,听到一半就一个转身,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白维扬在后面唤她,她把被子盖在头上,就是不理。最后白维扬单手撑在床上,在她背后说道:“你知道这是我房间么?”被子里的她好久才闷闷地回答:“知道。”白维扬:“那你还不走?”岳知否不仅不起来,还把被子抱得更紧了些,她说:“我就要睡这里……”
她喝糊涂了,白维扬拿她没办法。既然她要睡这里就由着她好了。他正准备去收拾一下书桌旁边的榻,打算今晚在那里睡,结果岳知否嫌热,她把被子踢开了,露出一只穿着鞋的脚来。
白维扬看一眼被子上的鞋子,顿时觉得自己心里腾地窜起一团火焰。但看一眼熟睡的她的侧脸,这火很快又偃旗息鼓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家伙真是一次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要是换了别人,把他笔墨纸砚全掀地上,把他屋子弄得战场一样,最后还穿着鞋子钻进他被子里……他可能要跳起来把对方打一顿。看着她,他慢慢地呼气,无奈地笑了笑。他看一眼自己手上干涸的墨迹,最后还是坐到床边,用干净的左手去探她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