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岳知否跌坐在地,接着便听见旁边的人呼吸的声音。蒙在眼睛上的布松了,这时候杨晓镜哂笑一声,他说:“老家伙,你最器重的那位,来陪你了。”岳知否讶然地侧过头去,看见的是一个老人佝偻的背,往上是苍苍的白发。老人也看了她一眼,曾经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此时已经有些浑浊了。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杨晓镜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她身边的就是白玄。
杨晓镜站在他们前面,睥睨着两个蜷在地上的人,他看起来很是得意。“老家伙,到这时候,你可看清楚了?”说着,他横了岳知否一眼,眼中满是不齿:“若不是白维扬偏爱你,你什么都不是!”
岳知否知道他已经认定自己是因为救了白维扬所以才能有当时那样的地位,她也懒得跟他辩驳,像他这样一个人,眼里只有仇恨,他只愿看到他想看到的,真相他一点都不在乎。白玄也没回话,他稍稍坐直了身,接着,抬了抬眼皮,淡淡地看了杨晓镜一眼。
从前岳知否不知道白维扬和白玄竟这样相似,白玄那一刻的神情,就跟之前白维扬看杨晓镜时一模一样。很平静,没有愤怒,甚至不屑都没给多少,像看拙劣的小丑。杨晓镜一看这神情,果然就恼起来了。他指着白玄,切齿道:“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副模样。瞧不起我是么?老家伙,你死到临头了,还当自己是什么东西呢!你好好看清楚,最后站在这里的是谁,最后活下来的是谁——”
就在此时,外面响起一阵鼓噪。杨晓镜先是一怔,接着便大笑起来:“这下好了,白维扬来了。他把泰州的守兵带来救你了。这下省得我给他想罪名了,私自挪用军队,谋逆的罪名算是坐定了。”说到这,他又弯下身来,看着岳知否:“不过,他怕是等不到受审的那一天。”
他站直了身,在屋里踱了几步。“等他来了,我就先杀你——”他指着岳知否,“接着,我就当着你的面杀他。”又看向白玄。
向来遇事镇静的岳知否此时眼里已经难掩焦急,但白玄看起来却还很平静。他看一眼岳知否的脸,接着,他看向岳知否被铐在后面的双手。他盯着她的手看了一小会儿,接着,他皱了皱眉。
而后睁大眼睛,看向她。
岳知否一怔,她悄悄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接着,她看向白玄。白玄别开了脸,他看向杨晓镜。杨晓镜一直认为白玄这位曾经的上司也瞧不起他,他等这个羞辱他的机会,等了好久。此时,他便冷笑着和白玄说话。岳知否趁此机会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铐在她手上的手铐,分明和当年上京卫所用的式样一样。
岳知否想起那时候韩退思给她的锦囊。杨晓镜曾经在靖安司和上京卫待过,他清楚,除了皇室里的,器械毒物,就属靖安司和上京卫里的最好。靖安司是他一生的耻辱,上京卫是他翻身的依靠,到了现在,他和他手下的随从,所用的器物,很多都还是上京卫那里来的。
韩退思对他知之甚深,他知道杨晓镜只有暗中算计人的本事,他是没那个能力重新造一个靖安司或者上京卫的,所以,他料定杨晓镜还在用上京卫里的□□。岳知否暗忖,倘若杨晓镜用的真是上京卫里的手铐,她也许……可以打开。
上京卫算是当年靖安司最主要的对手,他们的东西,靖安司里都拆解过。岳知否试着退后了些,她将自己的手稍微往外伸,接着,反手去摸扣在腕上的手铐。
手铐卡得很紧,她的手没能退出太多,她看着杨晓镜,背后在竭力用手指去探腕上的手铐。外面越来越吵了,呐喊声一阵接一阵的,她怎么用力,手指都够不着手铐,她愈发焦急,额上也渗出汗来了。这时候,一个士兵跑了过来,杨晓镜回头去听士兵汇报战况。
岳知否当即让身子往前滑,她把手贴在背后的墙上,借着下滑的力道,咔的一声,硬是让本来紧紧铐在一起的双手错开些许。她手上已经满是冷汗,当她的指尖碰到冰冷的手铐时,她暗中舒出一口气。
她在脑海中快速寻找着当年他们拆解手铐的记忆,与此同时,她的指尖在手铐上摸索,寻找拆解手铐那一个关键的部件。她的指尖都已濡湿,摸什么都是一片湿滑,根本摸不出来哪一块是她要找的零件。她越是焦急,手上冷汗冒得越多,她没办法了,只好试着侧身,用衣服把手擦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