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维扬瞥一眼背上的白玄,道:“只能我开路了。你带着老头子,跟在后面。”方才他在乱军中掉头折返的事情已经够冒险了,岳知否还怎么忍心他去开路。但拒绝了他的方案,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别的逃生方法。她回头看了一眼,退过一个弯,他们已经快要回到方才关押她和白玄的暗室了。廊道微弱的火光之下,歪在墙边的杨晓镜看起来有些狰狞。她忽道:“杨晓镜如今的脸和你一样。”
白维扬微微有些讶然,他看向她:“你是说……”
“都是冒险不是么。”岳知否道,“我们要是硬闯,出去了还要从这里回泰州,过了林子外面全是平原,怎么逃得过?”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视着。她想让他冒充杨晓镜,但……他骗得过这些卫兵吗?又骗得了几时?这计划想得太过仓促,要想的问题太多,想也想不完。
可白维扬向来是个想不完那就不想了的人,他把白玄放下,岳知否扶过白玄,她在白维扬旁边轻声嘱咐道:“杨晓镜也许料到了这个,他身上应该有令牌之类的东西,你把令牌和暗室钥匙都拿走,手上的暗器,拆得了就拆。”白维扬点头。“还有……”她说到一半,脚步声已经追上来了。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白维扬已闪身出去,钻进暗室里看不见了。
岳知否扶着白玄,两个人在转角处等着。白维扬才刚进去不久,亮光便从外面涌了进来。借着廊道那里的亮光,岳知否从门缝中看见,白维扬已经把钥匙拿到手了,但杨晓镜的令牌系在腰带上,带子上打了个死结,怎么解都解不下来。白维扬伸手去拔背后的佩剑,手刚摸到剑柄,暗室就忽然被照得敞亮。卫兵们来了。白维扬松开手。
赶来的卫兵看见暗室内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脸上都不免有些讶异。白维扬回过头去看他们,并不说话。领在前面的卫兵看向白维扬身旁的杨晓镜,他腰带上那块令牌,在火光中闪闪发亮。他看了旁边另外一个卫兵一眼。
岳知否心里一凛——他们发现令牌了。白玄默默挣开岳知否扶着自己的手,他看一眼她腰间的佩刀。
上策一旦失败,就只能用下策了。岳知否深吸一口气,手握在短刀的刀柄上,时刻准备突围。
当先一个卫兵开口说道:“属下来迟。”白维扬把钥匙握在手心,抬头去看,他看起来很平静,并不如卫兵们预想中的杨晓镜一般暴怒。他问道:“泰州的兵哪去了?”
他声音有些嘶哑,和他原来的声音相差甚远,但像岳知否这种,了解杨晓镜的人,一听就知道那不是杨晓镜的声音。岳知否悄眼去看外面的卫兵,所幸这些卫兵和杨晓镜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们没有太起疑心。卫兵回答:“他们南逃到烟雨湖——”白维扬忽然吼道:“所以你们也追到烟雨湖去了?”他回头看向地上的杨晓镜:“所以你们连白维扬走了也不知道?”
卫兵们被他忽然的暴喝唬得一惊,都不敢作声。最前面的卫兵向前几步,跪下谢罪。岳知否站在墙角后面,她分明看见这个谢罪的卫兵抬了抬眼,看向杨晓镜的右手。杨晓镜那已经变得灰白的手半遮在袖子下面,袖子的影子下,隐约现出一个模糊的刺青来。
刚才白维扬匆忙冲进暗室,岳知否剩下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她要说的就是这块刺青。当先的卫兵显然是受了杨晓镜嘱咐的,他怀疑白维扬的身份,即便冒着错把杨晓镜认作白维扬,最后惹恼杨晓镜被处死的风险,也要去查个清楚。那个卫兵谢罪过后,抬起头来看向白维扬。他所在的位置离白维扬很近,只消抬一抬手,假装不经意地碰一碰白维扬的袖子,他就会发现,白维扬手上没有刺青。
岳知否向前一步。她已经把短刀抽出来了。
白维扬却在这时冷声发问:“你怀疑我?在你眼里,这个白维扬,可以在乱军中脱身,把外面的卫兵都击倒,然后把我杀死?”卫兵不吱声。白维扬干脆伸手把杨晓镜的袖子卷起,他把杨晓镜的令牌拿在手中,道:“我算是知道你们怎么把人放进来的了。”他站起身,学着杨晓镜的样子,半眯着眼,睨着面前的卫兵:“你们把我的话都记在心里了,我让你们留心白维扬,你们就怀疑到我头上来。我让你们认令牌,认刺青,你们就只认令牌,只认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