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们认得她,既然他们确实是她的父母……那为什么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丝毫动静?
初时岳知否还在等,等着等着,她开始坐不住了。她问洪青他们俩在哪,洪青指了指外面:“两位前辈吗?他们出去了啊。”岳知否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金色山林,慢慢地叹了口气。她失望地回屋里坐着,坐着坐着便想起杨晓镜,想起他在马车里和她说的话。她是在梦里找回自己的记忆的,在她的梦里,她是被父母的仇敌抢走的。但是……谁知道那是她的真实回忆,还是她的臆想?若他们就像杨晓镜的父母一样,完全是因为她年纪太小妨碍他们逃亡,才狠心将她抛弃的,那到了现在,曾经丢弃的孩子又回到身边,他们自然不愿意和她相认了。
这个残酷的可能又让她不安起来。她打开门,想出去走走,一开门,便看见在院子里修剪草木的白维扬。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她心里最后的防线就崩塌了。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向他跑过去,扑到他身上就将他抱住。
白维扬一惊,站在那里由着她抱了一会儿,才把手中的剪子放下。他揉揉她的头发,道:“怎么了?”她不说话,只把脸埋在他胸膛里,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抬起头来。那时候的她脸上已经有些泪痕,她问:“方才的事,你看到了吗?”
白维扬知道她说的是他们刚才对视的事,他答道:“当然看到了。”她拉他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她问:“你觉得呢?”白维扬思索了下,道:“我觉得……是的吧。”她一听他说是,又不觉滴下两滴泪。白维扬又道:“而且刚才我也在想这件事。你之前说你记得的那些事,也和我所知的对得上。”岳知否急问:“他们……和你说过什么?”
白维扬摇摇头:“没说什么。这件事他们向来讳莫如深,提都不提。我之前甚至还不知道他们曾经有个孩子,还是我十六七岁的时候,有一次遇上以前的仇家来刺杀,那刺客身上中了几刀,临死之前笑着和师父说:‘还记得我吗?’。师父一听,脸色丕变,几乎是吼的:‘怎么不记得!’。他平时就你看到的那样,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发怒。刺客最后还说:‘你杀了我她也回不来,那小家伙早就死了,如今怕连骨头都被虫子吃光咯!’。”
说到这,白维扬叹了口气:“那天夜里我想的全是这件事,根本睡不着。我出来走了走,到了他们房门,就听见他们在屋里哭。”
白维扬的话证实了她的记忆是真实的,明若昧他们也一直希望她能回到他们身边,她终于心安了些。她倚在白维扬身边,沉默片刻,她又道:“既然如此,他们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和我说?我……我一直在等他们的回音啊。”白维扬又揉了揉她的头,道:“你啊,什么都不记得了,可他们,所有事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啊。你看他们都已经把我当家人了,这事还是一点都不和我说,可见这是他们心里一道很深的疤啊。一件早就想忘掉的事情忽然又被挖出来了,他们在失而复得高兴之前,还是先会难受一阵子吧。”
岳知否想起回忆里的父母,那么疼爱自己的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抓走,这十几年来,他们应该……比她更不好受吧。她心里翻起一阵阵的酸楚,她低声道:“也是。”白维扬:“再等上一些日子吧,慢慢来。他们也不是那些会一直困在过去的人,说不定,明天他们就接受了呢。”岳知否叹了口气:“但愿他们……不要太难过吧。”
黄昏时分,明若昧夫妇回来了。盼他们回来盼了一个下午的岳知否,一听见马蹄声,却不自觉地就躲到屋里去了。一个人躲还是紧张,她想了想,又起来开门把外面的白维扬也扯进来陪她一起躲。
等待开饭的时间里两个人只好下棋解闷。岳知否心乱如麻,一时喜悦,一时又烦闷,想了想,又开始心疼。于是棋下得一团糟糕,没一会儿就连输了两盘。白维扬看看她的棋子又只剩了一半,忽然压低声音“嘘”了一声,果然,岳知否放下棋子,整个人都紧张地绷直了。白维扬:“听……师娘在叫你。”
岳知否屏息凝神地听,除了院子里猫打架的声音,什么都没听到。白维扬用手指敲了敲棋子,笑道:“你看你。方才是谁哭着问,为什么他们还不来的?”岳知否气得站起来,作势就要过去打他。白维扬:“被我拆穿就要打我了?”本来还只打算随便做个样子表示一下不满的,他一开口,她就真想打他。她走过去抓他,他一闪,她抓了个空,手碰掉几个棋子,棋子骨碌骨碌满地滚。这响声过后外面竟然真传来了麦芒的声音:“原来你们俩在里面啊?过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