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见状便更加觉得奇怪,索性加快步子追了上去,好在这大街上人潮拥挤那人根本就走不快,于是很快便追上他一把将他的面纱给扯了下来。
那人左颊上偌大的疤痕依旧刺目惊心,看得沈照不寒而栗。
“元……元伯?”沈照大惊,她道是奇怪为何这个男子见了自己就开始逃跑,竟然……竟然是遇见了故人?
不料元伯见到她依旧不肯说话,只是自顾地继续往前走去,沈照一路紧随着他一步不肯落下,几乎快要蹦出嗓子眼的话仿佛下一秒便要尽数喷了出来。
两人终于走到一个人声稀少巷子口处,沈照一日未食体力不支,上前紧紧揪住元伯的衣袖,神色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元伯,我是照儿啊,您不记得了吗?”
她不知道为何元伯见了自己便一声不吭只顾躲藏,可是她知道沐正宇为了救她洗脉换血,此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个音讯也没有,这让她无端端地受了他的救命之恩却无处报答,岂不是与那没心没肺的糟糠没什么两样了么?
元伯闻言不由得脚步一顿,似乎心下有所触动,可只是短短一瞬,他便继续抬脚往前走去。
“元伯!”沈照实在有些走不动了,她无力地跪了下去,冰冷的石板磕得她的膝盖生疼,寒意刺骨,沈照不禁咬紧了唇,只觉难受。
“照儿现在衣食无依,一人漂泊流落在外,此番异乡相遇,实在不知为何元伯会如此嫌隙,我只想见沐哥哥一面,望元伯成全。”
她的言辞恳切,元伯终于止住了步子,却依旧半天不肯回头。
寒风呼呼从屋檐下溜了去,数不清的叶子顺着阁楼窗牖哗哗落了一地,心脏仿佛被冻成了冰窖,心事艰难无比,即便话至嘴边也被生生咽了下去。
元伯转身,目光却越过她看向别处,他实在不知如何开口,如今公子病重沉疴,他不知道沈照的出现究竟还有何意义。
“沈姑娘……”元伯轻叹了一口气,心里堆积了许久的话亦然变成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我家爷临走时嘱托过,当初与姑娘萍水相逢,本就不该挂念,何况此番离别山长水远,以后还是不再见的好。”
沈照无言,却又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她知道,沐哥哥定是瞒着她什么的,不然为什么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不肯见她。
她还记得姑姑的话,姑姑在她昏睡时曾见过他,像他那般年纪轻轻的人,怎么会看起来仿佛被风吹了都会倒下的模样呢?
沈照见元伯不肯说实话,眼泪一下子如涌泉滚落,心酸不已:“元伯,求求您,让我见一见沐哥哥,此前我便觉着疑惑,现在更是越发觉得不对劲,如若一切如常,沐哥哥为什么要离开月西楼,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离开江南城,为什么?”
“你当真想知道么?”
空荡荡的巷子里,元伯的声音越来越低,有秋燕从天际飞过,伴随着阴沉压抑的气息,好似所有的春日都在此时此刻销声匿迹,活生生地再没了半点生气。
第八十三章
那一年,江州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旱,几乎所有人都想着如何揽尽家当尽快离开这片荒土地,当时年近四十的元苍暮孤身一人拼着半条命硬是从主家里逃了出来,他是习武家人的奴才,这一身功夫好歹还算是能自保的,他多年存下来的那点金银首饰也幸得没被人给发现偷走了去,谁料在出城的那天夜里,几个叫花子竟将因极度饥渴晕倒在桥洞下的他身上唯一一件破布衣衫也给扒了去,而被他藏在裤缝衣袋里最后仅有的一点钱财也被那些人给尽数偷走了,又冷又饿的他自此便半点着落也没了。
次日清醒过来,他心如死灰地拖着步子,一步一步地朝城外走去,当时的那座空城宛如一场喧嚣至极的噩梦,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只有一个破碎的灵魂勉强支撑着。
后来终于逃到了碧曳林,他俯着身子倚靠溪水喝水的时候,终于还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也就在那时,路过碧曳林年仅十五岁的沐正宇发现了他,命人将他给救了下来。
沐正宇派人将他养在营中直至苏醒过来,那年的沐正宇自立门派不过短短数月,千山阁里得力的人手还远远不够,他见此人生得健壮英气,看起来倒像个武林中人,索性好吃好喝收在了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