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爷。”江德低着身子接过,卑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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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过,一阵馨香滑过沈照的鼻尖,她的举止清浅恰到好处,每一个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字眼都如此清晰明白,林绍庭安静地听她说着,目光便未曾从她身上移开过。
“这张苏锦,是去年从外地江运回来的料子加工,用上好胭脂浸染而成的底色,由十个不同风格的绣娘轮流缝制的,它的特色便是色彩鲜明奇特,看起来似乎不拘世俗,实际上却又严格遵循苏锦的缝制手法,闹中取静,以七七四十九循回针法交织而成,是我们这里的特色织品。”
她循规蹈矩地介绍着,他便跟随着她的步子缓缓移步,他的情绪细微浅淡,外人也全然看不出来,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她说的每一个字,他几乎都没有听进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就是想见她,为了见她,他竟然找出了这样一个荒唐而幼稚的借口。
那夜中秋,和她同行的苏莹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说出了她现在做工所在的芸工坊,他当时便波澜不惊地记在了心里,他想或许是老天也在帮他,为了让他有更多的机会能够见到她。
于是他便像个为了能买到自己喜欢的糖果而孤注一掷开始绞尽脑汁努力想办法得到它的任性的孩子,他询问到那家芸工坊的地址,得知这是一家口碑织工皆是不错的绣坊,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吩咐小六子下去安排同芸工坊收购合作的事情,而这一切大动干戈的折腾,便只是为了今后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见她。
他只是想见她,这于现在的他而言,就足够了。
“林少爷请看这一张锦布,啊……”沈照话未说完,脚下却一下子蓦然踩空,在场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沈照便已经顺着身后的木梯沉声滚落下去。
“照儿!”林绍庭惊呼出声,他这才发现方才沈照后面一步之遥便是上楼的木梯,因为与之前上来的并不是同一道梯子,所以大家都没有察觉到异样,而沈照又是一直退着步子走的竟然也没有注意,所以才会一时大意失脚跌落下去。
林绍庭顺着木梯快步飞身下楼,将倒在楼梯角的女子扶起身来,可是沈照却一身无力睁不开眼睛,林绍庭仔细托起她的头,这才发现她后脑勺的地方被磕破了,正不断地往外流着血。
“快!快!快去叫大夫!秀娟,把清水和包扎伤口的布拿过来,先清洗伤口要紧!”文姐闻声过来看见楼梯角满地的血迹吓得不轻,立即朝身后的随从大声唤道,方才走上前查看她身上的伤痕。
伤得有些重,又磕破了脑袋,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下一秒,林绍庭便不顾四周众目睽睽,双手将女子打横抱起便冷声对身边之人吩咐了一声。
“马车,快。”他知道这条街在西口上,多是一些绸缎铺子,就近哪里请得到大夫?
林绍庭身侧的两人随即应声领命,皆是飞一般的速度往外面冲去。
而他的心,便如烟火绽开水面,“怦怦怦”跳得厉害。
笨蛋,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林绍庭抱着沈照方一走到门口,门外却恰好迎上来一个熟悉的影子,林绍庭定睛一看,竟是陈旭。
他只见过陈旭两次,但是早已对他的模样谙熟于心,陈旭见到眼前的景状先是吓了一跳,他神色惊惶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便主动从林绍庭手中接过他怀中的女子。
他本来是同往常一样,来给照儿送午饭的,却没想到竟然发现林绍庭正打横抱着她从里面走出来,而照儿的头上正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似乎伤得很重正在昏迷之中。
林绍庭见他要接过,只是短暂地怔了片刻,终于还是松了手,潜意识里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这个男人,很在乎照儿,甚至对自己还有一些敌意。
此时马车已经停在了街边,林绍庭伸手示意他坐马车送照儿去医馆,陈旭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谢谢,便随他一同上了车,气氛一时格外古怪凝重。
“两位先生,这位姑娘的伤势比较严重,很明显是头部磕到坚硬之物所致,但是不幸中的万幸便是没有伤及骨头,只是伤口较深,需要休养的时日较长,至少半月有余,这半月里建议姑娘不要出门避免吹风,安安静静地躺在内室休养最好。我已经为她消毒上了药,血已经完全止住了,日后也需要有人每天替她熬药更换纱布,方能痊愈不会留下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