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话如此说,心里却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回想之前顾家小姐特意来府上找她说的那些话,此时回想起来她便暗自心惊。
顾小姐是个精明人,虽然看起来温婉柔弱,可是心思缜密细腻,所以顾小姐说的话她也九分相信,复才会直接派人将那位名叫沈照的女子请到林府,面对面跟她说了那番看似客套实则尖锐的言辞。
当时她便只当是给那沈照一个警醒,毕竟绍庭的为人她还是很清楚的,他向来稳重自持,她并不怎么相信他会为了一个渔夫之女倾心爱慕,甚至对顾以宣生出嫌隙之意,但为了掐掉任何一个对绍庭不利的源头,她便也肯小题大做一回。
这件事她并没有对老爷透露只字片言,想着不过就是一桩不足挂齿的小事,兴许就是那沈照主动缠上了绍庭,想以自己区区姿色勾引这个富家公子罢了,绍庭又岂会当真,她说了也只会给老爷无端添扰。
可是现在……言书雅一时恼闷,喜轿马上就要回来了,吉时也在渐渐逼近,新郎却在这个时候说不见就不见了,他们可该如何向顾家交代?
且不说他们顾林二家,如今这江南城上上下下可不知有多少人都正翘首以盼,便只为了一睹这一场在尧水镇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喜事,现在却突然出了这档子意外,这可让他们两家人的脸面置于何处啊?
苏姨娘和赵姨娘站在下首,面上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却不由千回百转各怀心事。
“老爷不好了——工厂出事了——”
林家泽正心急如焚来回反复踱着步子,外面又是一阵惊呼,惊得他险些没有站稳。
言书雅赶紧上前扶住了他,面色苍白。
“老爷,工厂不知道为什么着火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最大的纺织间已经烧得一点不剩了,所有从外地运回来的新鲜料子全都被烧成了灰烬……”
“什么?!”林家泽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下子便跌坐在身后的木椅上,一时惊得呼吸急促心口剧烈起伏,浑身抽搐不止。
“老爷!”所有人见状都急得赶紧围了上来,柳师傅吓坏了,忙唤身后跟着的人去药馆请大夫,自己亦是魂不守舍不敢轻举妄动。
“刘妈,快去把里屋的药箱拿出来,老爷的旧疾又犯了!”言书雅一边用手给老爷顺着胸口,一边回头疾声吩咐着,脸色十分难看。
“是!”刘妈手脚利落地把药寻了出来,和着白水给老爷仔细喂了下去,林家泽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林家泽神思逐渐清明,却根本放不下方才柳师傅说的事,见他仍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他终于还是逐渐松缓了情绪。
“……柳师傅,你好好把事情经过给我说清楚。”
“老爷……您身子要紧,这事交给下人就可以了,我们还是先回房间吧……”
“让他说,这事不说明白,我始终是无法安心的。”林家泽打断言书雅的话,看样子是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
言书雅无奈,稳了稳神冲柳师傅挥手道:“你且仔细说来,若有半分隐瞒,定不会轻饶。”
“老奴不敢……”柳师傅忙俯身回道,“因为今天是大少爷的大喜日子,所有的伙计都去了酒楼等待赴宴,工厂里无人做工,只有一个叫阿春的留下来当值,可是没想到那小子竟然在守值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被一阵剧烈的浓烟味给呛醒过来,这才发现工厂里着火了,那个时候纺织间已经火光大作,他跳进水池里裹着湿帕子好不容易跑了出来,方才出去找人帮忙救火……”
“我一听到消息便和伙计们都赶了回去,大火虽然被扑灭了,但是工厂里损失惨重……”柳师傅说话间眼眶也不由红了起来,他是厂里的老人了,可以说三十年来亲眼见证了三寸相思的历往兴衰,如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半生相随的工厂一时之间化作灰烬,他自然是难以接受的。
林家泽一直没有开口,身子却随着柳师傅的话不自主地开始哆嗦,言书雅站在他的身后不停地给他顺着后背,生怕他一时心急缓不过气。
“老爷,您别急,您先回里屋歇着,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了。”言书雅自然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而且一边事情还未解决另一边风波又起,连老爷都急得束手无策,她一个妇道人家一时半会又如何应付得过来,可是现下老爷的身子实在是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了,她除了勉强撑起眼前混乱的局面,也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