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抿唇,不去顾及手指间传来的隐隐刺痛,水滴偶尔甩到额头上,她便伸手拂去,并未觉得半点不适。
自那日收到弟弟的书信,她的心里便多了一分喜悦期盼,他说他在那里一切都好,让她心安勿念。
他还说义父义母带他辗转了多家医院检查眼睛,现在已经确立了一套最适合他的医治方法,医生说只要按照医嘱好好养护,一定有希望治愈的。
看到这里沈照不觉眼眶湿润,心里便对林绍庭和那对收养成成的夫妇又生出许多感激,倘若弟弟的眼睛真的能够治好,要她做什么都愿意。
知道弟弟过得还不错,她自然也放心了许多,这些日子足不出户清理家中旧物,只等得哪日天气清朗了些,她便也寻思着该上街去买一些新年物置将这老房子给好好装点一番。
前些日子陈旭还送了几幅新年贴画过来,她便将它们贴在四处窗上门上,看着也格外喜庆。
“照儿——”
沈照正端起盆子准备回屋,忽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不由诧异转身,便看见苏莹莹正气喘吁吁地站在对岸溪角边上。
她的裤子被小径两旁草丛上沾染的碎雪打湿,脸颊许是因为跑得太急晕染上了一层微红,见沈照回身,她便又唤了两声,嘴里氤氲着淡淡白气。
“莹莹?”沈照见到她只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来了?”
苏莹莹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她一直嫌弃沈照的家住得又远又偏,她来一次便得花好长一段时间渡江,还得绕一条又窄又远的小路,今天突然来访,倒是让沈照有些意外。
苏莹莹先是没有说话,她有些古怪地看了眼四周无人,方才走近沈照身侧径自挽着她的胳膊朝屋子里走去。
“发生什么事了?神神秘秘的。”沈照难得见她这样一本正经不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便更多了三分好奇。
两人终于回到里屋,苏莹莹这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既是无奈又是愁苦。
沈照蹙眉,适才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觉得她与往日里大不同,苏莹莹向来是个性情开朗不拘小节的女孩子,若是能将她好端端的给愁成这般模样,那看来是真的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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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已经连绵数日,林府大门屋檐下结了许多细长锋利的冰棱子,沈照穿着一身泛着旧色的白底绒衣跪在雪地里,一阵刺骨寒凉便悄无声息地钻进身体里面。
实在是太冷了,还有两日就是除夕了,她抬眼望了望这绵绵不尽的荒芜雪白,思绪渐渐开始变得模糊不堪。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听到林绍庭的消息了,也从来没有想过今天跪在这里竟然会是为了求见于他。
昨天莹莹匆忙跑来找她帮忙,说是林家工厂遭遇大火被烧得一干二净,她听闻此事震惊不已,得知林绍庭安好方才松了一口气。
莹莹说林家大夫人为了减少工厂损失,擅自派人将芸工坊所有的布料全部搬走占为己有,她们人微言轻,根本见不着林绍庭,也不知他此时尚在何处,如今芸工坊上上下下百余绣娘丢了饭碗无处可去,连文姐都气得大动肝火,却终究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们是什么人,林家又是什么人,有谁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衬他们与林家作对?
文姐思来想去,和苏莹莹也绞尽脑汁想了许多法子,最后实在无奈还是打算找沈照试试,苏莹莹知道,沈照与林绍庭的关系绝非普通朋友那般简单,若林绍庭真的如传言所说喜欢上了照儿,那这件事便好办多了。
起先沈照听闻苏莹莹所谓的办法并未当即答应,她知道,林大夫人并不想见到她,且她很早就特意叮嘱过她,要让她与林绍庭彻底断了联系不再往来,她也一直履行着自己的承诺主动避开得远远的,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像老天爷故意布下的陷阱,只教她一步一步深陷其中,始终难以挣脱。
他与她,像被困在枷锁两端失去翅羽的雏鸟,挣扎一寸便坠得更深。
东院。
“这位沈小姐,我竟是小看她了。”
言书雅走至桌案旁坐下,玉儿上前为她褪去绒毛披肩,复斟了一杯热茶递到她的面前。
听闻那沈照竟然孤身一人在大门正侧足足跪了半个时辰,说是只为求见林绍庭一面,她方才知道此事便诧异不已,上次绍庭悔婚之事她便是罪魁祸首,没想到今天她竟还有胆子主动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