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_作者:海棠(41)

2019-03-14 海棠

“是因为王制片那件事上,他没有主动为你出头吗?其实他是对的, 是我太冲动了。”

陈白露摇头:“不是为那件事。我说不好。我们等着看吧。”

大厅的另一头,陈言已经同董事们寒暄完,路雯珊递给陈言一杯香槟,然后她对着陈言的耳朵笑嘻嘻地说着什么。

这几乎是我对路雯珊的动作里最熟悉的一个了。一个永远热衷传播八卦的人。

然后我看到陈言的手臂明显一颤,酒泼了出来。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挺拔瘦削的肩膀塌了下来,一只手僵硬地撑在桌子上。然后他转过头来,盯着陈白露。 我永远忘不了他当时的神情:惊讶,失望,和脆弱。 他这样看了她一会儿,陈白露突然抓住我的手。我知道她也反应过来了。她的力气很大,指甲戳进我的肉里,我抽出手揽住她的腰,生怕她晕倒。

陈言拨开人群,朝我们走过来。他站在陈白露面前,一言不发。 我受不了了,先开口:“这件事很普通的,你不要小题大做。” 陈言转头看我。过了很久才说:“你也知道?”

我点点头。 “还有谁知道?” “还有杨宽。再没别人了,我发誓。”

陈言一笑:“现在路雯珊知道了,明天整个北京就都知道了。” “So what?”陈白露笑笑说。

“你不觉得有罪吗?” “有罪?”陈白露伸出一只手臂,指着外面华灯初上的夜景,“就这一秒钟,有人窃钩,有人窃国,有人贪污,有人发动战争,哪一件不比这件事罪孽深重?” “就算这世界是脏的,你难道不能独善其身吗?不做这种事你会饿死吗?” “不会,但是会活得不开心。”陈白露回答得很干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需要钱。”陈白露看着陈言的眼睛,平静地说。 “我没想到你是为了钱可以没有底线的人。” 陈白露笑了:“你错了,我有底线,而且我的底线还很高呢:一不卖国,二不出卖朋友。” 陈言也笑了:“原来这样的底线算高的,我以为这是常识呢。” “哈哈!你好天真。你回头看这一屋子体面人,能做到这两点的,未必找得出几个。”

陈言摇摇头:“我以为你逼小男孩通宵工作就算厉害的了。没想到你的心这么狠。你什么神鬼都不信,痛快地过完这一辈子也就完了,是不是?”

“你没有挨过饿,你知道什么叫心狠。我挨过饿,我不知道什么叫心狠!别用你那套天使的价值观要求我,我死后不求上天堂。路是她们自己选的,不是我强迫的,如果天堂这么小心眼,我还不稀罕去呢!”

陈白露说完就走了。我没有追她,我等着陈言追上她,把她拉回来, 宴会刚刚开始;或者和她一起回家,假装这场争吵从来没有发生过。但是他没有。

等我跑出酒店大堂,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四下看时,只见滚滚车流,茫茫人海,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那天开业典礼之后,陈言和路雯珊谈了很久,告诉她这件事非同小可,无论如何请保守秘密。

路雯珊说:“什么非同小可?她自己都不介意。” 陈言说:“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反正呢,我只要听到别人议论一句,都算到你头上。就算冤枉你也没办法啦。”

路雯珊笑得很开心:“算到我头上又怎么样?你才不是重色轻友的人呢。”

“你看错了,我就是。”陈言说完就走,快走出到门口又回头:“王制片还在医院躺着呢,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陈白露第二次从澳门回来是2010年的12月26日。 这个日子我记得无比清楚,是因为我们有圣诞节聚会的惯例,然而这一年的圣诞节,陈白露在澳门。陈言身边的位子空着,没有人坐上去, 其实每个人都习惯了他们成双成对地出现,都问陈白露为什么不在,陈言不动声色说她回沈阳了。隔着条桌上的鲜花,我看到路雯珊撇嘴一笑。

这场欢宴持续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我们还是觉得没有尽兴。 晚上我们又去酒吧,那时陈白露刚刚下飞机,我们要她赶过来。

我们喝着假酒兑绿茶玩骰子,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吼叫着交谈。 酒、游戏和环境都不重要,最难得的是在这人心浮躁的一年即将收尾的时候,朋友们还能聚集在一起,没有少一个。

后来有人退出玩骰子,专心看台上一个姑娘跳舞。姑娘在晃动的灯光里面目模糊,只看清穿着黑色的透视装,曲线完美,舞姿撩人。 杨宽说:“谁能把她叫过来喝一杯,以后一年不用买单。” 我们回头看,刚好有男人跳上台去,在姑娘身后又捏又摸。 那是同陈白露去过澳门的十七岁女孩。 后来陈白露喝了很多酒,她本来从来不碰夜店里的假酒。但那天她喝得酩酊大醉,扳着陈言的脖子说:“你信报应吗?如果你信,不要娶我。 我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