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真的不用了。我那屋子里还有没修补好的地方,您看这天也不好,到时若是下雨,我那岂不是又要遭殃,我得回去看着的。”
“这有啥,早就让你住大娘这你非不听,这真要遭殃了,你就干脆住我这吧。”大娘笑得满含深意。
思源心里明白,大娘是想要她嫁给她那个壮硕只有蛮力的傻儿子。虽然心里不愿,可大娘对她是真的很好,她也实在推卸不掉,也只能妥协。
最多等会离雄黄酒远一点,她这样想着。
但愿,铃铛能帮她扛过这一劫。
入夜,阴气最甚之时,思源已是深感不适。
方才太阳落山,她便察觉不妙。
席间几次试图先行离开,皆是未果。
好不容易靠着铃铛捱到了饭后,思源百般推脱总算推拒掉了大娘的挽留,“那让大壮送你回去吧,天都这么黑了。”
思源同意了,想着半路把人支回去,反正他平常都很听她话的,若实在不行就干脆打晕了了事。
可千算万算,她没想到,平日里怂的不像话,连正眼都不敢瞧她一眼,同她说句话都能结巴很久的大壮,竟然会突然亲她!
都说,酒壮怂人胆。
方才出门,他可是强灌了一大碗的雄黄酒啊。
她是蛇,就算只是空气里散着雄黄的味道,她也会发自内心的恐惧。
如今,他唇齿间未散的雄黄,终于让她冲破了理智。
冲破了铃铛可控制的范围。
原形毕露。
硕大的蛇身显露,当即吓晕了她面前的大壮。
鲜红的信子吞吐着发出“嘶嘶”的声音,月光照在黑红相间的鳞甲上,闪着光亮。
蛇身七寸的地方挂着一根红绳,绳子上系着一个银色的铃铛。
……
“后来,她来寻过我。她说,那日,她控制不了自己。”老人想起自己惨死的老伴和被活活吓死的儿子,已是泪流满面。
“她既是妖,她说的话,你也信?”应知清的问题虽然显得很冷酷,但的确是实话。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妖。
人与妖,终是有别的。
老人苦笑,“不信又如何?她从前不论怎样,待我们整个村里的人,都是很好的。再说我这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留在世上也是孤单一人,死便死了。”
“若是如您所说,这蛇妖本性不坏,您为何又极力阻止我们去呢?”
“她对我,或许是愧疚。可这村子里,还有其他的村民啊。他们惊慌,害怕,恐惧……深怕自己哪一天也会落得如此下场。”老人叹着气,继续道:“他们合起伙来,烧了她住的那间破屋。”
老人说:“她是蛇,许是端午过后还未恢复元气,蜷缩在那间破屋子里。她走不了,也没那个力气。她小看了这世间的人心……”
人心,是这个世间最难猜测的东西。
如深渊,望不见底。
如深海,令人窒息。
如断崖,令人恐惧。
……
大火不仅烧伤了她的身,也烧死了她对人心残存的期待。
万念俱灰的她,在大火中,屠尽了村里的人。
唯独只剩下,几个孩童。
思源想,他们,应该也活不长了吧。
后来的她,便缩在后山潜心修炼。
对于这个伤了她,曾经给过她温暖的地方,终归,还有一丝留恋。
“您的意思是,那蛇妖如今还在后山?”应知清略感惊讶。
老人摇头,“我离开了十年有余,如今是不知道了。但是听说那村子里原先留下的几个孩童如今也都长大了,但是在这贫瘠的地方,大家舍不得那里富饶的物产,仍然在那生活着。”
“那他们,就不怕那蛇妖?”
老人摇头,随后便再也没有开口。
应知清觉得应该问不出什么,老人家若是不想说,就算他们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他抬手,从碗里沾了点水,在桌上涂抹着什么。
洛倾好奇,凑上去一看,怔住,“师父,你画这个做什么?”
应知清画的不是其他,而是保平安镇妖邪的符咒。
画毕,水迹突然闪出金光,显出一张黄色符纸飘到了空中。应知清捏了个决,那符纸便落在老人头顶,随后化作一阵烟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