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江婺此时并不渴, 当然渴了她也不会喝这个水, 甚至她并非一整天不吃不喝,因此也就轻轻推开石桃的手, 一边摇头道:“我不渴,你喝吧。”
那手纤细柔嫩、青葱似的白, 浑然不像自己的粗糙难看,石桃被她一碰, 就猛地缩回了手,手里的水因此洒出来, 沾湿了她自个儿的粗布衣襟。
江婺见了,关心地叮嘱一句:“马车颠簸,你小心些。”又把手绢递给她,柔声道:“快擦擦,着凉了可不好,如今我就指望你照顾我呢,咳咳……”
她毕竟身体虚弱,说了那么多话,一个气不顺,忙偏头咳起来。
石桃见了,身体立刻绷起来,粗黑的眉毛紧紧皱起,脸上一片焦急,却又没有办法,只能倾身看着她,惊慌无措。
江婺咳地浑身颤抖,完了又虚弱地躺回去,用眼神安抚地看了眼石桃,轻声问了一句:“咱们这是到哪里了?”
石桃看她不咳了才稍稍放心,讷讷答道:“到庆安了。”
庆安又是哪里呢?
江婺想问,却闭了嘴。这里恐怕没有一个她知道的地方,问了也是白问。
“我睡会儿,你饿了就吃干粮。”她朝石桃笑了笑,叮嘱一句,而后缓缓阖上了眼睛。
石桃一手仍紧紧端着那碗凉水,看她闭目安睡了,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也不管沾湿的衣襟,缩回了马车角落,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庞,紧紧皱着眉头。
江婺却没有睡着,她在马车微微晃动和偶尔颠簸里,思绪散开来。
那天她受了伤,又逢无殃的小院突起大火,她感觉自己要被烧死了,正在绝望的时候,一直戴在手腕的那块墨玉突然发出微微颤动,紧接着,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从手腕弥漫到了四肢百骸,逐渐将她整个笼罩,隔开了火烧的灼痛。她当时宛如从大火走出来,走入了夏日凉爽的池水里,未及舒叹就晕了过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浑浑噩噩,恍然有种沉睡多年的错觉。可是看看身上,仍是昏迷之前的样子。
当时天色昏暗,寒意透骨,她身上仍然穿着那身淡紫色的伴娘礼服,礼服单薄不御寒,好在她外面还披了一件长到膝盖的黑色羽绒服。以及她腿上还在汩汩流血,仍然一阵一阵钻心的剧痛。恍然间,她还能闻到烧焦的气味、感觉到火焰的灼热感。
她咳了咳,忍着喉咙干涩难受,环顾四周,发现她不是在现代昏迷的地方,也不在那个熟悉的古代小院,而是一片荒野,周围遍布伤兵与饿殍,十分凄凉而且凄惨的场景,令人惊惧。
——她这是,又穿越了?
当时她茫然无措,心里很慌,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她在哪里?她为什么没有回去?无殃呢,他受伤了吗?……过了好久她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处理自己的伤口。好在,她还有空间。空间也习惯性了放了一些食物、药物、衣物,不至于一无所有。
她咬牙检查了,发现自己腿部没有骨折,就是小腿处划了很大一道口子,失血严重,加上过了不知道多久,伤口周围已经泛紫,触目惊心。加上头部撞得可能有点脑震荡,眼前一阵一阵地发晕,一种恶心欲吐的感觉。
她忍痛处理好伤口,已经冒出了浑身冷汗,再没有力气想别的,也没有力气离开,勉强吃了一点东西,紧紧裹着羽绒服,在荒地里昏睡了过去。
醒来仍是阴沉沉的天气,她看着周围疑似遍地尸体的场景,才后知后觉地毛骨悚然起来。找了一根长棍支撑着,瑟瑟发抖、一步一挪地要离开那人间炼狱般的地方。
在经过最后几个“尸体”、就要离开那片地区的时候,一个微弱、嘶哑的声音传来:“我好饿……好饿……”
江婺当时差点吓破胆,还好她及时发现那是一个活人,快饿死的活人。能在那种地方遇到一个活人,该是多么欣喜若狂!
她赶紧取出干粮和水给这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濒死的人看见食物,眼里顿时冒出了希望的盛光,用了最后的力气把食物抢过去,狼吞虎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