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相求吗?
公孙家何曾跪求过什么?
更何况,跪求便可求得到吗?
瞳在心下摇头,算了,遥夜如此,也是他的命罢。自己守不住承诺,也不是第一次。以后的谋划?那便再谋划罢。
正思忖着,却听重宁道:“公孙兄请坐,多谢公孙兄于舍妹历劫时陪伴。父亲大人数百年前也曾元神三分陪伴母亲大人历人身劫,只是这元神三分殊为不易,不知公孙兄现下元神可尽复了?”
闻听此言,白羽奇怪地看了看重宁,大风也是一脸古怪,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在大叫,不对!
重宁这小子不对!
站偏了!
瞳也是一愣,随即苦笑道,“瞳哪有无咎上仙的修为,这也非是元神三分,不过是魔魂□□转世罢了,现下魔魂已合二为一,并无大碍。”
这话却让白羽听得心下一痛,当初魔魂只是分出一分来便让瞳面色苍白,像是生场大病般艰难,若要将魔魂一分为二重新转世,不止艰难凶险,只怕那十六年里瞳与林虎两头都是日夜煎熬。也不知他是如何受了下来?
也罢,那叫什么遥夜的孩子,便去替他医治罢,洛黎之过,罪不及子。
正想及此处,便听得堂下瞳轻声道,“既见到白羽上仙已无大碍,瞳便告辞了。”
他对着大风再度恭敬执后辈礼,向重宁和白羽施以平辈礼,行礼如仪后静静离去。
第40章 第三十六章 情人祝
遥夜是个肤白如雪的孩子,恹恹地在乳母身侧靠着,手里拨弄着一只九转琉璃球,眼神迷茫地望着门口。
看到瞳缓缓走入的身影,他的眼睛立刻便亮了起来,随即站起来施礼,“爹爹!”
瞳看着这个强打精神的孩子,心生怜惜。稚子何辜,却被无端地扯入了这般是非,可笑洛黎以为是为家人报仇,却在知道自己害了亲子时追悔莫及。
他将遥夜拉起来,柔声问道,“今日夜儿做了些什么?”
遥夜很是开心地答道,“夜儿今日读了两卷书,可巧琼姨来看夜儿,让夜儿讲讲书卷里的道理,夜儿讲了,琼姨说夜儿讲得很对。”
旁边的乳母笑着道,“今日小殿下精神颇好,便多读了会儿书,他说要读完了念给爹爹听。”
瞳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枝锦盒来递给遥夜,“夜儿读书读得好。若是读书倦了可以写写字,这是人间界前朝人皇以赐状元的湘妃竹笔,夜儿明日试试看。”
得到父亲夸奖的小孩子开心得脸上泛起一团红晕,他紧紧抱着锦盒,想了好久方才像是下了好大决心般,嗫嗫嚅嚅地道,“夜儿好久不见爹爹,爹爹今天能不能等夜儿睡着了再回?”
只多说了些话,遥夜便眼见得呼吸声重了起来。
瞳心下怜悯,这孩子自小便不曾见过娘亲,自己这些年虽不常在人间界现身,但即便在长留也始终忙于各种事务,有意无意地都不想来看遥夜。
这些日子听说他睡得多,醒得少,今日应该是知道自己会回来,才特地不睡觉苦苦等候,也不知他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好,今晚夜儿去书阁睡觉,我陪你一夜。”
太子玄嚣宫。
依然两面临水的书阁。
湛蓝天幕下,幻月月华如七彩薄纱般变幻不定,忽而散去了所有颜色,明华如水……似极了人间界玉虚峰那夜的月光。
瞳从满案书卷中抬起头来。
不知魔界这般的景色能留多久?
不知人间界还能保住多少?
到昆仑玉虚峰?还是洞庭三清山?或者,金陵皇都?
再或者,人间界全毁?
魔界鬼界皆非实界,若是人间界全毁,魔界又会如何?
远在百年之前,便有一张网将白羽和她身边的人紧紧网罗,将她拖曳向某个不可抗拒的未来。瞳曾经以为自己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但此刻看来,白羽不过站在明处,而她身边的自己跟重宁,或许也有长天,方才是关键。
这十六年来,自己也同样织了数张网……
瞳凝视满案书卷,今夜便是魔界收网的时候,且看能抓不能抓住那条最大的鱼?
长留城在月华下无比寂静,这里非战事所在。
整个太子玄嚣宫都在一片宁静之中,一如十七年前的那个晚上。
夜儿正在书阁的卧榻上沉睡。若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不曾发生,那里也许应该是另一个沉睡的身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