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所供的山君像已然不是女子的背影,而是一张白虎像。
白羽默默地看了片刻,再度划破手腕,将腕血抛了上去。然后瞳便眼见着一蓬轻雾自山君像上浮现出来,作虎形,咆哮有声,最后聚形不散地在山君庙顶蹲伏下来。
他走过去,拉起白羽的手道,“此地事毕,你……”
白羽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转过身来道,“是的,此地之事已毕。”
她抬起头来望入瞳的眼睛,语声平静坚定,“瞳,相杳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说得很是有理。我们昆仑女子向来只喜欢一个人,至死不渝。我只喜欢你,至死不渝。”
“我喜欢你,从来都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不是因为你的才华心计跟谋略,只因为你是你。我愿意做你的天魔妃,只要我愿意,这七界便没有什么能拦得住我,只要…… 只要,你也喜欢我,只喜欢我。”
“我曾经以为你并不喜欢我,即便如此,能遇到你,能喜欢你,这本已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更何况你……我想你至少也有一些些喜欢我吧?”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所以我愿意跟你欢好……而我想,你跟洛黎欢好,大约也是如此……”
瞳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来,这一刀扎得太深,伤得太狠,让他想忘记所有的谋划,将扎在两人心上的刀都□□。他突然很想告诉白羽一直埋在心底的那些话,但责任是如此沉重地压在心头,对白羽的爱是如此炽烈地燃在魂魄之中,让他终于还是未能吐出只言片语。
于是便只能听着白羽继续说,“既然你跟洛黎彼此喜欢,又同洛黎有了孩儿,你们三人便当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才是。我不过是天地间一只白虎,洛黎却是你们人族血脉的女子,也算是符合相杳的要求。我确曾说过你喜欢我也好,或者你喜欢你的侍女也好,都不会影响我喜欢你。但这会决定我是远远地喜欢你,还是跟你在一起。现下看来,天意也好,造化弄人也好,你既已跟洛黎在一起,那么也不过便是我回昆仑罢了。”
白羽将目光移开,眺望远处的茫茫戈壁。
西北再向西,便是昆仑。
“从此后,这世界再小,惟愿相见无期。”
白羽的眼神锋锐而坚定,她笑了笑,眼神里却殊无笑意。不待瞳开口说些什么,整个人便如泡影一般消散,瞳的掌心还留着她手的温度,眼前还浮现着她离开时冰冷的笑容,只觉得天地间所有的颜色都被她带走,只余死灰般的黑白。
瞳失魂落魄般呆立了很久,最后终究还是无法压制心底的那个声音。他对着已然消失不见的白羽,将那句自己死死忍住不肯说出的话低低地说了出来。
“我……,其实我不曾再碰过洛黎,遥夜也不是我的孩儿。白羽,漫漫七界,天上地下,我只喜欢你。”
嘉峪关外,数支狼骑正在追逐一支骑兵,五倍的兵力对比,若追上那便几是一场屠杀。眼见着已经追上,天空中却落下一名白衣女子,径直杀入狼骑之中。
正在疯狂逃命的骑兵本来并未注意,但奔行许久之后再没听到追兵的狼嗥,终于停下来后望,却看到了狼骑之中的一抹白影,那些年少的骑兵们还在犹豫,年长的却已涕泪纵横,扭头杀了回去。
是战大捷。
嘉峪关外一片欢腾,篝火片片,人声鼎沸。一支骑兵能携胜而归是幸事,但更重要的,是监兵神君的显圣回归。
白羽坐在俯瞰嘉峪关的北山峰顶绝壁顶端,随凛冽的寒风将衣裙吹得烈烈作响。
一袋酒递了过来,白羽头也不回,接过来仰头便喝了个干净,再远远地将那酒袋抛下峰去,她跳起身来,长发被劲风吹得高高拂起,衣袍如云翻涌,直欲踏风而去一般。
递酒的人也站了过来,他的发梢被风抻着,跟白羽的长发纠缠在一起。这男子也是一身白衣,却是劲装疾服,在狂风呼啸间如玉柱般挺立。
两人并肩,一刚一柔,一放一收,若神仙眷侣。
白羽将头发扯回随意地打了个结,扭头去看着他,“我知道你是谁了。”
衔微点头道,“我也知道了,其实也不过就比你早知道数年罢了。”
白羽浅浅一笑,拉着衔微便在绝壁之巅随意坐下,从袖中抓出一支竹筒递了给他,“尝尝这酒罢,这是大风酿的青桐子,非凡酒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