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谢谢你。”
似乎只是不轻不重的一句,林奕有些不放心,转瞬又想,不放心又有什么用,反正齐霁他“郎心似铁”,除了当事人谁也劝不动。
不轻不重吗?他不知道孟好看着正推老太太透气的齐霁,几乎要被冬天没什么温度的太阳刺得流出眼泪来。
“阿姨,麻烦帮我照看一下姥姥。”刚来的保姆觑到对面人不及眼底的笑意,恍然间觉得她一下子变了一个人一样,柔和的脸庞都被内里的冷厉侵染,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齐霁,你过来。”
而当那个人转身面朝她,扬一张笑脸看过来,将轮椅交给保姆后风一样窜过来,孟好突然冷不起来了,她想,凭什么甩他冷脸?这一个冷脸,分明该给自己。
这一恍然,人已经跑到面前。
“怎么了?你想我陪着啊?”他笑得露出虎牙来,眉毛向上扬起,眼睛里也盛满笑意,头发突兀地翘起了几根,似乎只要她说一个“是”字就能全部翘起。
孟好垫脚替他抚平那几根碎发,感觉到身前人弯腰迁就自己的动作。
她站好,脚跟落地,话也珠玉落盘似的落了地:“他们说你放弃了去澳洲训练,是吗?”
一瞬间,齐霁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能呆愣愣看着眼前这个人,她也正直直看他,不笑也不怒,只有一双眸子几秒之间闪过数种情绪,最后沉淀成一点缱绻温柔,还有更多的不赞同。
“你傻吗?”
齐霁讷讷:“我不傻,不知道多少人夸过我聪明。”
“是,你聪明,但你只要冲着我就容易犯傻。”
“这不是傻。”
是什么呢?情之所至,干什么都只有一个“我乐意”,一个“我欢喜”。
孟好看了一眼院落里的姥姥,拉着齐霁上了楼。
“你去吧,好不好?”她把他按坐在飘窗上,弯腰下来几乎是在哄劝。
齐霁刚刚听见第一话的时候脑海里就窜过无数想法,想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骂他吼他,但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温柔地哄,哄得他摆不出全然拒绝的姿态来。
他咬了咬牙,转开眸子道:“我不想去。”
“为什么?因为我吗?”孟好一点点凑近,手抚着他的肩膀:“我哪里有那么脆弱?”
是啊,她一点都不脆弱,从小到大哭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别人欺一分,她能还回去三分四分五分,别人骂一句,她能骂得更狠更毒更戳人,别人说三道四,她能挺直了背脊过得比谁都好。
可是——
“你不脆弱我就不能担心你吗?”
孟好几乎要哑口无言,不是因为说不过,而是在那双眸子里说不出。
“我听到了,医生说姥姥不知道……”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日子,他抿抿唇不忍说这句话,低垂了眼:“我很担心。”
他记得孟好从病房里出来时的泪痕,记得她在老太太面前撒娇的样子,他无法想象,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会怎么样。
“我可以有无数次训练,无数次夺冠,但我只有一个你。”
少年人目光灼灼,将那句“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咽下肚子里,可所有的心意透过一双眸子传递到她眼里,要撩起燎原的火焰。
孟好低头凑近,吻上他的嘴唇,缱绻温柔起来,好像寒冰间、荆棘里突然开起花。
齐霁尚未反应过来,她便结束了这个再短不过的吻,以额头相抵,以双眸相对,道:“可我也只有一个你。”
“你现在没满20,这是你最宝贵的几年,你要抓住每一个机会,你在做的事情,分明就是随时都会有人来赶超的。”
“我想你不需要被挫折打磨,不需要对任何人低头,笑着站在最高的地方,永远肆意张扬,永远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对我说‘我1500米贼溜’的时候一样。”
“我不舍得你为我放弃任何东西。”
“好吗?”
话落,孟好再次凑近,深深吻他。
飘窗开了一丝缝隙,风缓缓往里钻,拂起轻薄的纱帘,拂起轻盈的发丝,阳光也往里钻,一点点钻进皮肤、钻进血液、钻进心脏,四肢百骸,通体舒畅。
“你去,我送你,你回来,我就去接你,好不好?”眼前的人微微笑着,呢喃软语,用鼻尖轻轻蹭他鼻尖。
而当不久以后林奕问起他是怎么被劝服的,齐霁就开始发呆,他后知后觉地想,似乎是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