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全之策？哪来的万全之策？他好像在为难姜彦岐——算了，他不去为难，人家也会自己为难自己。
孟好比预想的回来的早，在走廊上看到叶晟和闵莹玉，又瞟了一眼关着的病房门，谁在里面，一猜也就猜到了。
她脚步顿了顿，当没看到人一样，转身朝外走了。
春天已经到了，春风过脸，却还有些料峭的寒意，正在抽枝丫的树样子怪滑稽的，像个半秃的年轻人，幸好没有下雨。
他们会说些什么呢？会妥协会原谅？
孟好觉得姥姥怪自己比怪对方多，她想做的弥补始终是双份的，而叶祖德不懂，孟好也不愿意接受。
她觉得她妈妈和叶祖德真是亲父女，脾气性格太像了，拽着一样东西不放手，所以其他就什么都可以不要了，而且总觉得全世界我是最正确的。
自己大概是那个，两个人都不要的。
一瞬间在脑子里冒出的想法差点把孟好拖了下去，这些负面的、悲观的东西像一个深渊，像一只眼睛，在最沉最沉的地方窥视。
她到小商店买了个冰淇淋，最便宜的那种，吃在嘴里就只有甜腻腻的味道，但够冰。
自己是不是一个很麻烦的人？总在让人担心、顾虑、放弃，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她会怎么样呢？如果没有她……
孟好很快买了第二个冰淇淋。
她感觉得到自己还能压住这些情绪。
一路穿街过巷，这些小路上不是没有人，但真的很少，孟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只是在医院周围乱转，挑没有人的地方就好，挑没有人的地方就好。
她停在了两个铺子之间，那里有一个不大的地方，摆着两台娃娃机，娃娃很丑。
孟好想抓一个起来，虽然她这二十多年都没有抓起来过。
那个蓝色的小象吧，他是里面最好看的。
她盯着那一个抓了十六次，小象最后卡在了边缘的地方，看起来回天乏力。
那就粉色那个吧，虽然这个粉真的有点丑。
旁边开店的大爷看这个架势，实在忍不住：“有这么多钱干嘛不去买？”
孟好跟他买了袋巧克力，继续夹。
巧克力也很甜，发腻。
在她吃到第三块的时候，就被人叫住了。
“别吃了。”是姜彦岐的声音。
他肯定让人跟着自己了，孟好想，没有任何诧异的感觉。
“我想吃点甜的。”
“你不喜欢。”
他走上前来拿走了她手里的巧克力，没有费什么力气。
“能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吗？”
眼前这个人，把自己从冰冷的水里拉了上来，从血泊里带了出来，他书架上最里面一层，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堆着的书，都是心理学相关的。
他很关心自己。
孟好从不对他设防。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姜彦岐很意外意外，他用他最轻松最幽默的口气叙述了这个意外的原因。
“如果没有你，席昱下一秒钟就能闹到阎王爷那里去，像上次那样带着车队，把那里搞得人仰马翻。”
“如果没有你，我妈妈一定天天以泪洗面，说不定以后儿子都不要了，出家去。”
“如果没有你，叶姣和她男朋友一定会掰，因为她后一脚就疯了。”
“如果没有你，你的小男朋友赛也不必了，得颓废下去。”
“如果没有你，喜欢着你的那些人，那些在屏幕上看你的人，会日复一日地怀念你。”
如果没有你，这个可能，我想都不敢去想。
“你被很多人喜欢着，爱着。”
孟好仰视他的双眼，在那里面好像看见一场快落下的流星雨。
她眨了眨眼：“可是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
姜彦岐摸了摸她的头发：“可是那只是能活下去。”
活下去，活好，并不一样，她怎么会不懂这两个词的区别。
姜彦岐把孟好送回了医院，从电梯踏出来的叶祖德看到她时目光一闪，步子顿了一顿。
他好像也老了很多。
相顾无言，孟好径直踏上电梯，没看到背后人的欲言又止——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有什么感受。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需要欲言又止的，没有仇恨，没有恩怨，唯一的牵扯，只是现在病房里的那个人。
孟好很早就知道一个道理，没有谁是一定要对谁好的，父母不是一定要对子女好，给他们负一辈子责，更何况父母的父母对你，芸芸众生中的那些普通家庭，中间拉着一根名为感情的线，而他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