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纸终归包不住火,待到晚上林建章和陈慧种地回来,多嘴的堂哥就向他们告了密。林建章一听果然怒火中烧:“我跟你妈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天累死累活,你们这帮小崽子不能帮忙就算了还在家里搞破坏,刚买的新鞋子也敢割,简直反了你们!不把你们好好教训一顿,你们不知道什么是‘大蛇屙尿’!”林建章说完怒气冲冲地跑进厨房,操起一根干树枝,把他们仨挨个抓过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毒打。
林晓薇清楚的记得,当时身上被打出来的血痕肿得立起来,一棱一棱的,火辣辣的疼。这是她第一次被下狠手,那股疼痛像一根尖锐的钢钉,结结实实地钉在她的记忆里。
林建章除了脾气暴躁,还有一大不良嗜好——酗酒,而这两者叠加的效果更是让林晓薇深恶痛绝。
她不反对喝酒,诚然如张爱玲所说,“一个人,受了极大的打击,不拘是爱情上的还是事业上的,踉踉跄跄扶墙摸壁走进酒吧排间,爬上高凳子,沙嘎地叫一声:‘威士忌,不搁苏打’,然后用手托住头发起怔来,头发颓然垂下一绺子,扫在眼睛里,然而眼睛一瞬也不瞬,直瞪瞪,空洞洞——那是理所当然的,可同情的。虽然喝的太多也不好,究竟不失为一种高尚的下流。”
林建章从来不是“高尚的下流”,他是“猥琐的下流”,并且把这种“下流”当常态,不管有没有烦心事,只要朋友请客就一定会喝得酩酊大醉。如果他酒品好也就罢了,可他每回喝醉酒都会发酒疯,有时还会赖在地上撒泼打滚,借着酒醉说出很多不堪入耳的疯话。陈慧看不过去就会跟他顶嘴,可越是顶嘴,他就骂得越凶,急了还会动手打人。
老宅里分给林晓薇家的那间房安有两张床,中间隔着一个布帘子,陈慧和林晓薇姐妹俩睡里面,林建章和林阳睡外面。当时正是玉米花生大丰收的季节,房间里堆满了各种麻袋装的农作物,本就不宽敞的房间显得更加逼仄。
那天晚上,陈慧不知出门忙什么去了,家里只剩下三个孩子,全都已经睡着了。这时候,林建章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摸摸索索地找拖鞋去洗澡,半天找不着,突然就爆发了。他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用他锋利的爪子一把抓起正在熟睡的幼崽,命令他们去找拖鞋。
被暴力惊醒的林晓薇吓了一跳,睁开眼睛看见林晓茵撇着嘴想哭又不敢哭,林阳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宛如两只惊弓之鸟。
多亏了林阳机灵,很快就摸到了被压在麻袋下面的拖鞋,他们兄妹三人才得以逃过一劫。
林建章从外面的洗澡房出来,踉踉跄跄地往回走,不小心被堆在旁边的麻袋绊了一下,重心不稳,直接摔到床上。此床是他自己用几根木头简单撘成的,洋钉钉得不够牢固,只要人坐上去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而且还会左右晃荡,让人有种晕船的感觉。这么重重一摔,那张摇摇欲坠的床终于“寿终正寝”,“轰”的一声,彻底塌了。
年幼的林晓茵以为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终于忍不住“嗷”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林建章像死猪一样躺在已经塌了的床上一动不动,迷迷糊糊地骂了一句:“哭什么哭,想挨打啊?”
好死不死,这个时候陈慧回来了,正好听见了这句话,再看看林建章那副醉生梦死的德性,塌成一堆柴火的破床,以及哭爹喊娘的孩子,瞬间就“炸”了。接着,夫妻二人开始“满嘴生殖器”地对骂,把对方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骂声划破夜空,响彻云霄,不仅惊动了对门的二房,还惊动了住在偏房的二老。
二老一开始只是围观劝解,装模作样的“帮理不帮亲”,后来听到陈慧把他俩也骂进去了,而且还骂得那么不堪入耳,直接就不干了,立马撕破脸皮加入了骂战,枪口一致对准了自己的儿媳妇。一时间,谩骂声、哭喊声、砸东西的声音响成一片,比赶集还热闹。
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姜还是老的辣”,这两个老东西什么脏话没听过,用他们时常挂在嘴边的话说“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嘴里蹦出来的脏话连职业流氓都望尘莫及。陈慧虽然也是个伶牙俐齿的狠角色,但她一张嘴“独战群雄”,难免有些“应接不暇”,渐渐地落了下风。最终,这场骂战以二老和林建章的同仇敌忾胜出,以陈慧的离家出走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