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种种原因,到现在农小荷的户口还没迁到这边来,至于还在不在田家就不知道了。又快到了一年开工的时候,现在都是集体干活挣工分,听外人提了一嘴的农小荷现在才想起来。
要是她的粮食关系没迁过来,过几天下地干活她做的再厉害也没工分,所以她就急着去办事处找人办粮食关系了。
陆金莲知道这些还是两个媳妇和她说闲话的时候讲到的,可能真是远香近臭,反正她们现在的婆媳关系比以前好多了。
她倒是想的长远些,一离婚就找了栗树寨的大队长说了迁粮食关系的事情,都在一个大队里,原因又是结婚离婚的,这事很好办。那时候粮食已分,她和人家一起去找了大队书记,很简单地就办好了,离婚的事情也是那时候传出来的。
说了这么多,陆金莲就是知道农小荷迁粮食关系没她那么容易。虽然是离婚,但是她是被赶回来的,婚内偷人生子,并搅得娘家乌烟瘴气,这名声就不好听,就是农家族人也十分嫌弃她。而且她又没和汤平寨的队长说过,所以今天这事她绝对办不成,势必得亲自往汤平寨走一趟。
其实田家几个孩子也是可怜的,比农家这几个被陆金莲忍着万分委屈,护到成年成家的孩子惨多了。没有后娘的时候已经有了后爹,等有了后娘,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
父母的错误会生生地压在他们的肩膀上,伴随他们几十年的人生,这沉重的担子,要么把他们压垮,要么使他们更强大。
天下可怜人何其多,然而能改变可怜命运的,只有自己,再无他人。
想到这里,陆金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们何尝不是可怜人。
很快,两人都到了农显宽和农显宗盖房子的地方,盖房子的又添了几个人,现在已经盖到第二层了,过几天就能上梁,之后就更快了。这是要在春耕之前全部完工,不然错过了春耕不仅没了工分,也没安稳的日子过,还不如欠了人情以后再还。
陆金莲自己也忙,只能时不时来看看进度,农秀珠已经跑到农秀兰家去了,自从陆金莲重生回来,本来不亲厚的姐妹俩关系也好了很多。
正在陆金莲帮着农显宽家锯木板的时候,农秀珍背着一个背篓,犹犹豫豫地走到了她旁边。
她低着头不敢说话,陆金莲也没主动理她,用着力气继续自己的工作。
“舅母。”半晌后,脸色通红的农秀珍才吞吞吐吐地开口了,这俩字她喊得极轻,“舅爹让我来叫你,他想和你谈谈。”
陆金莲停下了动作,终于看了农秀珍一眼。
现在还没出年关,农秀珍穿的却比以前还要寒酸一些,脚上连双袜子都没有,鞋子也是漏了脚趾头的,衣服上更是有了不少补丁,那一看就是她自己补上去的。人也瘦了一截,脸色更是差,以前虽瘦也算是健康,现在看起来就是十足的营养不良。
看来有了亲娘,这孩子过得还不如她这个假娘。
见陆金莲看着她久久不说话,农秀珠又抬头轻轻叫了一声“舅母。”
“别叫我舅母,我不是你舅母。”
农秀珍的头更低了一些,不能叫舅母,更不能叫阿娘,她不知道该叫什么。
曾经她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外公外婆,舅爹舅母。可是从那一天起,她失去了所有人,只得到了一个野种的名头,连又凶又偏心的娘也没有了。
“他找我说什么?”陆金莲又瞥了人一眼,她没心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我不知道,舅爹在家里等……”她不敢还叫。
“行了,你走吧!”
陆金莲没说不去,也没说要去,哗哗哗地又拉起了锯子,农秀珍走远了几步,却不敢离开。
直到陆金莲锯完了一整块木头,她才拍拍身上的木屑,悠悠地往农家过去。农秀珍看到之后,也慢慢地往下面走去,她现在都不爱待在家里,有事做比没事做更让她安心。
走到石桥边的时候,农秀珍看见了上游有人在洗衣服,还有一个抱着包被的人。那人背对着她,穿得十分好看,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她本来不知道这是谁,可是蹲着洗衣服的人一回头,她就知道了。那个穿着新衣服的人就是农秀珠,以前她嫉妒又厌恶,现在只余羡慕的人。
她急忙地转过头加快了脚步,都不敢仔细再看。她知道她们离婚走了,日子会可能会自由一点,但不会好过多少,可是她错了。无论是刚才见到的“舅母”,还是现在的“表妹”,都比她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