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娘愣了片刻才想起陵川王妃是谁,她把香递给一旁等候的比丘尼,道:“知道了……”
曹芳蕤站在院子里的海棠花树下,秋高气爽,天气不冷不热正舒适,她深深嗅了口佛殿内传来的檀香味,宫里寺院用的香都是上好的,味道闻着很是提神醒脑。
见着蓁娘出来,她忙走了过去屈膝福身,“阿姨。”
“嗯!”蓁娘嘴角微微扬着,点头示意,“你怎么来了?”
“下个月初七是怀宣太子的忌日,母亲打算好好办一场法事,我想着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这才从宣微殿过来,听说阿姨这几日食欲不振,来给你请个安……”
曹芳蕤句句关心发自肺腑,蓁娘心底觉得暖暖的,柔柔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倒是皇后那边,每年这段时间她的心情都不好,你们有这份孝心,我很高兴!”
“对了,二郎咳嗽好些了吗?”
曹芳蕤点头,“虽还是有些咳,但精神好多了,昨日还跟张含下了半天的棋!”
张含就是在九成宫时,因为箭术出色被李晖赏了个中侯的淮安侯长子。
那几日行猎过程中,不知怎的和李淳业一见如故,俩人虽偶尔才见面一次,但都认对方是知己。
而先前跟李淳业感情十分要好的李淳茜,从他被李晖派去战场时,兄弟二人的隔阂已经不可避免了。
今年八月,吐蕃在之前数次小规模挑衅后,突然发动进攻,李晖连下两道诏书,指责吐蕃忘恩负义、寡廉鲜耻,并命林常玉为主帅,领兵六万征讨吐蕃。
另外吐蕃还有一部分贼寇大举进犯松州,李晖又命松州刺史吴江泊领兵抵抗。
吐蕃人兵力强悍,在太宗时期曾几次战胜大周军队,最后还是嫁了个和亲公主去才握手言和的,这也是太宗皇帝始终耿耿于怀的唯一败绩。
到如今,吐蕃人对中原的狼子野心再也按捺不住了,李晖如何忍得,誓要让吐蕃人付出代价。
同时,李晖还命第三子许王前往松州视战,李淳茜在军中虽无官职,也无调兵遣将的实权,但作为一个皇子,他能去战场走一圈,其中的内涵不免让人议论。
李淳业就是知道这件事情才生病了,曹芳蕤说,他在武堂里射了半天的箭,直到手都举不起来了才停下,彼时正值天气冷暖的反复时节,他也毫不意外的患了风寒。
若是之前蓁娘还期待李晖可能不会对二郎那么狠心,但当看到秦氏那张平静面孔下不经意泄露出来的激动,她心中的那缕希望的火苗就熄灭了。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便跑去问李晖,而李晖只是冷着一张脸,对她道:国家大事,后廷不得干预!
他说罢就继续批阅奏表,对自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蓁娘只觉得那一刻的李晖跟从前温柔俊雅的他判若两人,她在书案前看着他站了一刻钟,李晖终于不耐烦了。
他拿着笔满脸不悦,让蓁娘明白自己的身份,还说,二郎有今日,虽是他这个父亲没教好,也跟蓁娘的溺爱有关……
蓁娘闻言浑身颤抖,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会是从李晖嘴里说出来的。
当初说自己抚育孩子辛苦了是他,现在怪自己溺爱孩子的也是他,他怎么能这样伤人!
她气的想要上前理论,吴敏却拦在中间,低眉顺眼的劝道:“修仪,吐蕃那边的战报每隔三日就会呈报一次,日本国入侵新罗国,新罗国王天天都在上表请大家派兵讨伐,这还是大事,其余各地的小事多不胜数,大家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修仪没发现他都瘦了么……”
吴敏语气和软,可句句话都在暗指蓁娘作为后廷妃妾,非但没有把心思用在李晖身上,却对他的命令横加指责,着实是失了身份。
蓁娘的心如坠冰窖,她怔怔的看着李晖,而他表现的十分不耐烦,右手捏着眉心,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说,这就相当于他也默认吴敏的话是对的。
蓁娘还能做什么说什么,说来可笑,她一直都知道李晖是皇帝,是天下之主,但这一刻,她才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他是皇帝,任何阻碍在他面前的人,都可以毫不留情的舍弃。
从延英殿回来后,蓁娘一直处在伤心中,心中的苦闷一半为儿子,一半为自己。
“对了!”蓁娘侧头问曹芳蕤,“你这些日子累不累?”
“能让管事去做的是就交给他们做,你只有两只眼睛一双手,别累坏了自己……”
“我知道二郎心情不好,你也跟着不好受,可日子要朝前看,他一时想不通,你要好好的,我记得你娘家有一个妹妹还未出阁,得空叫她去王府里陪陪你,阿姨在宫里,外面的事,只能靠你们自己了……”